孙伯纶却是一脸正色,躬身一礼,断然说道:“总督大人,卑职认为,周大人不仅无过,反而有大功于绥德,请大人明鉴。”
洪承畴听完这话,看了周士奇一眼,但见此人正缩着脑袋,一动不敢动,以他多年在观人术上的造诣,及对周士奇的了解,心道此人定然是庸碌昏聩之辈,只是他不明白孙伯纶为何死保此人,但洪承畴并未挑明,在他原本计划中,便是有人状告周士奇在绥德的作为,他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他有一个当朝次辅的座师,在明年五省总督之事上,也有极强的话语权,这个时候不能冒险得罪于他。
“本官明了了,周大人便先回去吧。”洪承畴淡淡的说道,却见周士奇手捧着一张礼单凑上来,洪承畴摆摆手,退却道:“你我同朝为官,尽是要忠于王事,就无需这等俗礼了,孙大人将要升任绥德守备,届时还要周大人多多照拂呢。”
周士奇自然不敢再提心意的事情,但听洪承畴的话,并无处罚自己的意思,心中的石头也落地了,行了礼,才走出了正堂。
待正堂门关上,洪承畴道:“前些日子,周士奇要强收你在无定河垦荒地的夏税,甚至状告到了本官这里,你怎么还这么维护他呀。”
显然,洪承畴对于周士奇的印象并不好,孙伯纶却呵呵一笑,说:“周士奇这人,昏聩无能,却是一个识时务的,此次虽然消极怠战,又企图弃城逃走,但卑职拦下之后,也是尽职守城。”
说到这里,孙伯纶压低了声音,建议道:“卑职的建议,周士奇非但不该罚,反而要升迁重用,依卑职愚见,迁任延安知府最好。”
洪承畴脸色微变,沉默的看着孙伯纶,心中思绪翻飞,孙伯纶不过是一个下级武官,便是连升sān_jí,也不得置喙朝廷用人,特别是文官的任用升迁,但他不但议论了,还提出了建议,看其刚才的反应,并非临时起意,已经是胸有成竹。
“你便先说说其中道理。”反正四下无人,洪承畴也不如在人前那般爱惜羽毛,说道。
见洪承畴有意,孙伯纶道:“周士奇升任延安知府,其好处有三,一则结好次辅温大人,为大人之事增添一下砝码,其二,大人施恩于周士奇,其必然感恩戴德,日后地方政务,多有裨益呀,其三,延安府辖制三州十六县,囊括半个陕北,可为延绥巡抚分忧呀。”
前两个,不难明白,洪承畴本有这个意思,最关键的是最后一个好处,孙伯纶说的实在隐晦,旁人或听不出,洪承畴却一点就透。
如今陕西贼乱,三边总督作为大明西北最高长官,在陕西自然一言九鼎,但陕西布政司之下的各级官员仍有话语权,若是与自己不和,定然形成掣肘,当年杨鹤在位时候,洪承畴就利用自己延绥巡抚的身份,有意破坏杨鹤招抚战略,最终取而代之。
洪承畴能做,旁人亦可以效仿,这还不是未雨绸缪,相反这个趋势已经有些火烧眉毛了,如今的延绥巡抚是陈奇瑜,在剿贼之中也是功勋卓著,颇得天子和内阁赏识,当初初议五省总督之事,以知兵闻名的陈奇瑜就呼声最高。
若是能把延安知府安排成自己人,就可以掣肘陈奇瑜,减敌一分力量,加己三分胜算,可谓一举数得。
洪承畴考虑许久,方道:“此事可以斟酌,鉴于周士奇在绥德表现,本官原本想调任他去庆阳宁州,如你所说,倒是可以稍稍调整。”
忽然,洪承畴笑了,对孙伯纶道:“你久在绥德,对各级官吏颇为熟悉,今日既然说了,便替本官参谋一番。”
便是洪承畴不提,孙伯纶也会旁敲侧击,既然洪承畴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也就直接和盘托出。
按照孙伯纶的构想,凭借这次大战与周士奇的纠葛,他自然对自己感恩戴德,让他充任延安府知府,自己便多了一个上官照拂,而周士奇产生的空缺,则由死守吴堡的知县吴宇之担任,其守卫吴堡,薄有微功,升任知州,在情理之中。
孙伯纶也知道周士奇能力不足,特别是延安府遍地是流贼,境内并不安靖,便提议徐白云调到陕西都司任职,协助周士奇征讨境内流贼。
洪承畴听完孙伯纶的言论,心中暗暗满意,虽说他很明白,孙伯纶的一举一动都是为自己谋利,但所有提议都于自己有利,在洪承畴也默认了他的私心,在洪承畴的认知中,孙伯纶所谋不过一域,不过绥德卫尔,往大了想,也就是延安府境内,但自己所谋可是大局。
“本官听闻,你刚上任千户时候,通判李文忠见你勤于王事,常照拂于你,此次绥德大捷,李文忠亦有功劳,为何不以他充任绥德知州呢?”洪承畴疑惑问道。
孙伯纶义正言辞的说道:“卑职做事,从不枉私情,李大人有功不假,平日亦精熟钱粮之事,但于大局之事不甚了然,若为一州父母,倒是操切了些。”
接着,孙伯纶转而说道:“卑职以为,李文忠大人在其他位置上,更能为大人效力。”
说着,孙伯纶一指堂中舆图西北角,手指定格在宁夏,他道:“如今大明与林丹汗结盟,林丹汗再为大明篱藩,但西虏狼子野心,而大明商贾又唯利是图,若任由他们交易,怕是落得以身饲狼的结局,李大人精熟钱粮之事,又忠诚刚正,若参谋大明与西虏市赏之事,最为合适。”
洪承畴也知道李文忠的本事,听了孙伯纶的建议,心中不免有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