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个时辰,科尔沁部终于抵达了扎鲁特人设立的营寨,那营寨沿着护面散开,占据了高于水平近一丈的一块土地,已经用栅栏围起来,还有不少丁壮在挖掘壕沟,原本蒙古人是不会干这种活计的,然而和孙伯纶部对峙久了,也交锋了几次,知道壕沟的用处,也就仿效起来。
吴克善命手下的头人去安置牧民和牲畜,只带了两名随从进了扎鲁特汗内奇的汗帐,内奇是个红脸汉子,与吴克善家族历来交好,二人也是熟络。
进了汗帐,吴克善发现里面温暖如春,竟然没有牛粪的臭味,要知道蒙古人多以干牛粪为燃料的,吴克善环视四周,没有发现火盆,只有帐篷中间有一筒状炉子,还有烟筒通往帐篷外,炉子上的水壶已经烧开了,正冒着热气。
“内奇,这是什么新奇物什?”吴克善看的新奇,问道。
内奇嘿嘿一笑,拿起水壶到处一杯热奶,递给吴克善,用铁钳钳了一块蜂窝煤饼塞进去,说道:“这叫蜂窝煤炉,是从套内弄来的。”
吴克善啧啧称奇,倒对内奇与套内之地来往的事情没什么奇怪,事实上,左翼诸部虽然已经被金国女真降服,但与女真人之间只是依附关系,金国也未曾对其形成过真正的统治,左翼也利用这种情况,在明国与女真之间左右逢源,私下来往不断。
女真人并非不知道也不是不在乎,毕竟经过努尔哈赤的残暴统治,辽东没剩下多少汉人,金国又是一个高度军国主义的统治方式,左翼需要的盐、铁、茶等必需品,女真几乎没有一种能提供,反而还利用左翼的通道从明朝走私,到了漠南,这种私下交易更频繁了,反正仅仅一个多尔衮也管制不住。
内奇携着吴克善坐下,献宝一样的说道:“套内的好东西真不少,你看我身上这绒衣,这毛靴,又轻便又暖和。”
“你我还是小心些才好,若让大金汗知道,你我都脱不了干系。”吴克善小心提醒道,他与爱新觉罗家族世代联姻,都害怕,内奇自然不敢不放在心上。
“此番归化城还在争斗不休,你我在这下水海,是走是战,我是拿不定主意,你觉得该如何行事?”吴克善面带忧虑,说道。
内奇思索片刻,未曾说,便把左右赶出去了,吴克善同样如此,内奇问:“若是走,我们会如何,若是战,我们又会如何?”
吴克善一拍大腿,说道:“若是走,来日大金汗怪罪下来,我等便是死路一条,我等可不能与塞布腾他们一样啊。”
吴克善所说的塞布腾是巴林部的首领,在清水河营地,巴林部被重创,塞布腾直接回了部落,带上金银细软和部众,尽弃辎重牛羊,连夜东逃,期间还有阿苏特部和奈曼部一起,要知道奈曼部可是多尔衮明令迁往归化城的。
这三部已经逃到集宁海子,打定主意是不回来了,只等翻了年与援军合兵一处再战。
“若是战,你我在漠南的心血怕是保不住啊。”吴克善苦涩的说道。
皇太极西征的时候,两部都是带了三四千人助战,另有上万部众跟随,打跑林丹汗后,左翼各部收拢零散牧民,切割左翼部落,怎么着也有三千帐入手,实力大涨三分之一,可是若与孙伯纶开战,必将会被多尔衮召回归化城,且不论输赢,身边这些还没捂热乎的部众可经不住敌人那精锐骑兵的骚扰。
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煮熟的鸭子飞了这种现实。
吴克善见内奇一点也不急,似乎心中早有韬略,赶忙说:“老哥哥呀,你便说吧。”
内奇笑了笑,说:“依着我,咱们既不战,也不走。开战,损失太大,逃走要受惩罚,不如就留在这下水海择机而动。”
“要是多尔衮派人传令我等回去呢?”吴克善问。
“传令?我们什么时候接到命令了,这冰天雪地的,敌人骑兵又那么精锐,哪那么容易传令到营地啊。”内奇不咸不淡的说道。
吴克善恍然明白,一场大雪下来,有时候一个部落都会被覆盖,更不要说传令兵了,就算传令兵被人半道截杀,也应该是敌人做的呀。
内奇又笑了笑,说:“再者说,咱们前后都有敌人,已经是动弹不得,牵制住他们也是大功一件呀。”
吴克善哈哈一笑说:“不愧是草原上的老狐狸,就听老哥哥的,咱们就地扎营,与追兵对峙,至于屁股后面那两支恶狼一般的骑兵嘛,就交给塞布腾他们吧。”
“是啊,这下水海虽说水苦涩周围却是上好的草地,只论干草,养活咱们麾下这些牛羊足够了。”内奇笑着说。
吴克善忽然问:“咱们这么想,就拍追兵难对付呀。”
内奇点点头,说:“所以,还是要打一仗的,哪怕打输了,也要让敌人知道我们是他们吃不下的。”
正此时,外面有人来报,敌骑临近,内奇与吴克善纷纷披挂,出了大帐,立在高出查看。
远处地平线上涌出了无数骑兵,列阵前进,各色马匹如波浪一般袭来,密密麻麻,敌阵之后烟尘滚滚、旗帜重叠,军容甚为壮盛。
此时北风凌冽,刮起地上的尘土和杂草,遮蔽了半个天空,忽然敌人阵型变动,已经有数百骑兵冲出阵型,划过一道弧向营地而来。
内奇看了这一幕,呵呵一笑:“敌人广张旗帜,又弄的烟尘滚滚,定然是故弄玄虚,想来那孙伯纶麾下兵不过万,主力又在归化城下鏖战,哪里来的这般声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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