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思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等毫无遮掩的问题,眼巴巴的瞧着孙伯纶,孙伯纶却只是笑了笑,道:“狩猎半日,也该享受猎物了,乌鲁思台吉,你与本官一道吧。”
说着,孙伯纶翻身上马,来到湖边一处高地,仆人早就架起铁架,点燃木炭,而淑济更是亲自上阵,用随身携带的银刀,把一块肥美的鹿脯肉削成薄如蝉翼的小块,浸在小盆中的佐料里,待盐、香料渗入其中,才插在铁签上烤制,孙伯纶来到这里的时候,空气之中已经满是肉香,他把手中武器马鞭递了出去,亲卫还未上前,乌鲁思却抢到了位置,恭敬的接住,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木架上。
“台吉狩猎辛苦了,说起来这鹿脯还是取自你猎杀的鹿呢,还不过来尝尝。”孙伯纶倒是热情的招呼乌鲁思。
乌鲁思走过去,却并未盘坐在地毯上,而是单膝跪地,接住了孙伯纶递过来的酒杯,高高举过头顶,庄重的说:“多谢必闍赤大人赐酒。”
说话,乌鲁思一饮而尽,见孙伯纶品尝肉串,身边仆役亲卫已经散去,他才正色说道:“必闍赤大人,乌鲁思是坐井观天的青蛙,不知您的堂堂虎威,幸而大人宽宏大量,不与小人一般见识,今日大人与小人一同狩猎,必有深意,小人愚钝,烦请大人明示。”
孙伯纶微微点头,看着一望无垠的草原,淡淡说道:“金国女真与本官两次对阵,皆是不胜,乌鲁思,以你所见,女真人当如何打开河套的局面?”
乌鲁思跪地俯首,却也是久久不言,他在黑铁城近一年的时间,耳闻目睹的都是必闍赤麾下军队的强大悍勇,金国女真打不过孙伯纶,自然兵锋指向后套,那里是自己父亲的地盘。
“大人,家父尚有察哈尔精锐三千,麾下鄂尔多斯部过万帐,当有过万控弦之士,又据守木纳山要地,东虏虽强,却也不能一战而下吧。”乌鲁思低声说道。
“额琳臣已经投靠了金国女真,有他在,后套如何上下一心?”孙伯纶又问。
乌鲁思回应道:“大人,家父麾下众将官,无论头人还是台吉,家属俱随大汗去了青海,这些人便是有异心,也不敢妄为呀。”
“若你的父亲塔什海有异心呢?”孙伯纶盯着乌鲁思,淡淡的问道。
“这......这怎么可能......。”乌鲁思抬起头,神色惊恐,但话说出嘴,却也没了底气。
对于自己的父亲,乌鲁思太了解了,他的地位与威名完全来自于大汗的宠信和姻亲关系,少有的战功也是建立在左翼蒙古人身上的,莫要说他,便是林丹汗也没有胆量与金国女真一战,如果女真八旗大兵压境,鄂尔多斯人造反,身为两翼大总官的父亲,恐怕第一个想法就是投降吧。
说起来,林丹汗已经给不了什么好处了,而金国女真可以。
想到这些,乌鲁思脸色铁青,跪伏在地上,颤声问:“必闍赤大人,想要小人做什么?”
孙伯纶呵呵一笑,走上前将他扶起,拉着乌鲁思坐在胡床上,笑道:“台吉无需做什么,只需要把在套内的所见所闻说给令尊听便好。”
淑济也盛了一盘鹿肉,递给乌鲁思,笑道:“令尊为父汗掌军,夫君助父汗执政,本就应该相互扶持,东虏想来也占不得什么便宜。”
乌鲁思接过盘子,吃着美味的肉串,却也满嘴苦涩。
两日后,乌鲁思北上去了后套,随他一起前去的除了从彻辰夫人宫帐军中抽调的一百精骑,还有一支商队,其中三百石食盐和两万枚精铁箭头是孙伯纶赠送给塔什海的礼物。
绥德卫,左千户所城炮厂。
马一鸣在林天奕的陪同下穿过忙碌的工坊来到库房,当看到铸造完毕的大炮之后,忍不住上前,双手细细抚摸在粗糙的炮身上,那专注的样子还是抱着"q"一般。
这门火炮完全按照孙伯纶与马一鸣商议的样式所铸,样式与红夷大炮无异,却小了很多,长约四尺,拳头大小的炮膛只有红夷大炮的一半,使用的是四斤半的炮弹,配合二斤重的药包,限制规格的便是该炮的重量,只有八百斤。
从建立火炮部队开始,孙伯纶看中的就不是火炮的威力,而是机动性,孙伯纶坚定的认为,火炮只有随着野战部队一起机动,才能发挥出更好的作用,至于攻守城池,则是另一种火炮了。
“马大人,这小红夷炮可还满意?”林天奕笑呵呵的问道,为了能满足孙伯纶提出的减重要求,他与炮厂的匠人可以说是煞费苦心,如今有此佳作,如何不欣喜。
马一鸣站起来,认真的说:“炮不错,但关键是炮车!”
林天奕微微一笑,道:“也好,烦请马大人一起看看吧,新制的炮车正与一门小红夷炮组成完全状态,正在试验场试射呢。”
轰!
骑在马上的马一鸣很远就听到试验场里发出的轰鸣声,这位于无定河边的试验场圈了近百亩的土地,极为宽大,马一鸣寻声而来,远远便看到炮手正在操炮射击,因为炮弹重量的降低,小红夷炮只需要七人便可操作,而围绕火炮的那群穿褐衣的人,则是炮厂的匠人。
此时小红夷炮架在两轮炮车上,那炮车的支架和轮毂由钢铁铸造,极为结实,却也无法完全承受炮击带来的后坐力,所以炮车有一支架落在地上,由地面承载后坐力,但也造成了一个坏处,就是拖拽的时候,炮身的重量会被骡马承担,这大大降低了骡马负载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