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笑了笑,说:“宋大人,看来卑职要失陪了。”
图们江边的空地上,一排排士卒拿着长矛,模仿着前排教官的动作,用力的刺杀着面前埋在土中的原木,他们手中的长矛有八尺长,没有矛锋,前后却都有灌了铅的金属坨,这种长矛比战场上所用的重一半,用惯了训练长矛后,再上战场就会觉得轻松,可以更持久的战斗。
宋时烈跟着李定国一道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人数达到三百的长矛手,他们赤着上身,露出精悍的臂膀,已经是进退有度,喊杀之间,气势如虹,比宋时烈见过的军队强了许多,便是盛京精锐的东虏八旗,在阵列和纪律上也是不如。
李定国已经跨步而出,宋时烈拉过一个亲卫,问:“这支军队是上国派遣来的吗?”
亲卫回答道:“大人,只是教官是大明来的,其余都是朝鲜的贱民,您眼前的这些是第一批,已经训练三个月了。”
“这些是朝鲜人?还是贱民?”宋时烈难以相信,他既不相信三个月就可以把军队训练成这样,更不相信贱民也可以成为士兵。
在朝鲜国内,只有平民及以上才可以从军,而贱民在宋时烈的认知中,就是粗糙、肮脏和羸弱的,和眼前这些精壮且杀气十足的精卒根本扯不上关系。
图们江一带刚下了雨,或许是秋季的最后一场雨,两侧的高山都被笼罩在潮湿阴冷的雾气之中,河谷地带的风撕扯烂了浓雾,李定国走上了码头,远远便看到十几艘平底船驶了过来。
李定国裹了裹袍子,静静的等待着,一艘最大的船靠了过来,跳过来一个穿着蓑衣的矮个男人,他看起来有四十岁,看到李定国,满脸谄媚的笑着,这个叫做金德欢的男人便是为军营输入人口的商人。
李定国本能的不喜欢他,除了他浑身的铜臭味,如果论血统,金德欢是如今朝鲜领议政金自点的儿子,但却是妓生子,在朝鲜“从母法”和‘一贱即贱’的原则下,因为金德欢的母亲是贱民,那么即便他是当朝领议政的儿子,也一样是贱民,只能为家中的嫡子当奴仆,而自幼就不安分的金德欢受不住家中人的欺压,索性逃跑从商,在前些时日与李淏搭上了线,为复国大业服务。
对于敌人的儿子,李定国很不放心,但是包括李淏、宋时烈在内的朝鲜人却无比放心,金德欢这类人是绝对不会背叛的,哪怕是死。
“李将爷,小的金德欢,有礼了,有礼了。”金德欢摘下斗笠,弯腰施礼,小心的请安。
李定国摆摆手,直接问:“人呢?”
“嘿,一共一千多。”金德欢笑呵呵的说。
“一千多多少?”李定国声音严厉起来,问道。
金德欢挠挠头,说:“上船的时候有一千三,小的也不知道路上死了多少,嘿嘿嘿。”
说着,金德欢的手下搬来凳子,金德欢用袖子擦擦,放在了李定国后面,李定国踢了踢脚边的箱子,里面发出了银圆与铜币碰撞的哗啦声,李定国道:“丁壮过半,这些钱就是你的。”
金德欢贪婪的看了看银箱子,连忙命令手下把穿上的人弄上岸,他做认可贩卖的买卖,可是不赚钱,李淏给的钱连保本都做不到,金德欢之所以如此上心,便是因为李淏答应他,待复国成功,给他一个中人的身份,摆脱贱民,所以金德欢才贴钱做,但是李定国讨厌他的低效率和敷衍了事,按照人头给他赏钱,因此第三批的数量才会超过一千三百人。
船一艘艘的靠到岸边,一群人从跳板上跳到了岸边,他们的脸色枯黄,神情萎靡,显然长久没有吃饭,面对微弱的光线也遮住眼睛,手脚和脖子上都拴着镣铐,大部分是丁壮,剩下的女人和年纪稍大的,也是工匠,这些几乎全是贱民。
李定国一摆手,十几个亲卫上前,像是检查牲口一样,检查着他们肮脏发臭的身体,把残疾、病弱、年老的挑出来,与女人放在一起,又把其他人点验了一边,尚有九百多。
“这些钱是你的了。”李定国踹了一脚银箱,银箱踹翻在地,滚出许多银块和银圆,金德欢拿起一个银圆,捏住中间一吹,发出嗡嗡之声,他咧嘴一笑,对这至少三百两银子非常满意,手下人趴在地上寻找滚落到缝隙里的银圆的时候,金德欢敏锐的发现银箱里还有一封信。
他擦了擦手,打开信,发现上面是一串名字和地址,其中多是狗屎之类贱民常用的名字,足足有一百多个,但都是某地某某一家,算起来至少百人,金德欢问:“将爷,这是........。”
李定国道:“上面有地址和人名,又都是贱民,买他们不难吧。”
金德欢露出满口黄牙,说:“不难不难。”
虽说上面很多都是一家子,但贱民就是贱民,在那些中人和两班贵族眼里,就是商品,在朝鲜一家贱民可能连五两银子都不值,若是用刚茶叶、丝绸去换,或许还能再便宜一些。
李定国点点头,说:“一个人二两银子,年前带到这里。”
金德欢心中一盘算,可以多赚五百两,他连忙说:“明白,肯定随下一船货到。”
李定国随手拔出佩刀,搭在他的肩头,说道:“时间可以,但是这些人中死一个,就扣五两,若是死超过十个,我会切了你的耳朵,若是死超过二十个.......。”
“明白,明白,小人明白。”金德欢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待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