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本就是我大明之土,李氏一族不过是为国朝代为执掌罢了,如何称之为窃夺?”孙伯纶淡淡的说道。
吴甡道:“朝鲜与国同休,你一蛮夫,如何妄言?”
孙伯纶抱胸而立,问:“吴大人,我问你,谁修了元史?”
吴甡不知孙伯纶为何这般问,当即回答:“自然是宋濂、王炜二公。”
孙伯纶微微点头:“既然是国朝修的元史,那就是承认了元朝的法统,既然我大明承继蒙元法统,那蒙元退走,国土理所当然由大明继承,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朝鲜为元朝征东行省,自然便是我大明土地了,说起来,还是朝鲜窃了我国土地呢。”
“朝鲜之名为太祖所赐,其国王亦由大明册封,不过是个郡王爵,享受亲王待遇罢了,既能赐予,自然也能收回。”孙伯纶又道。
“既要收回,也应该堂堂正正,而非如此下作的手段。”吴甡大叫道。
“上兵伐谋罢了,何为下作?”孙伯纶淡淡说道,神色却是冷了下来。
“你......朝鲜为中华之孝子啊,国朝三百年,从来恭顺,怎么能如此对待?”吴甡声音越来越大,说。
“恭顺?朝鲜什么时候恭顺过,李氏是怎么得朝鲜,先后处死两位高丽王,流放幼主,得国本就不正,万历朝以来,朝鲜宣祖怯懦,弃国逃往,光海君杀兄弑弟,清除异己,李倧以侄废伯,谋朝篡位,昭显太子为东虏所惑,沆瀣一气,对付国朝,朝鲜最近四代君主,无一仁德,朝鲜国内,四分阶级,贱民为奴,与东虏包衣无异,既然李氏不恤,自有天朝恩养!”孙伯纶认真回应。
“那些被杀的朝鲜官员何辜,被掳走的百姓何辜?”吴甡喘着粗气,拍打着桌子。
孙伯纶道:“那些朝鲜官员与我大明士绅一般,挖朝廷墙角,吸百姓骨髓,名为仁人君子,实为衣冠qín_shòu,至于百姓........。”
“强词夺理,强词夺理!”吴甡再也受不住孙伯纶的辩解,剧烈咳嗽起来,满脸通红。
孙伯纶无奈的靠在了椅背上,不再与其争辩,周士奇上前,又是喂水,又是抚胸,好久之后,吴甡才安静下来。
陈新甲问:“秦王,朝鲜乃是太祖祖训之中的不征之国,秦王如此,已经是有违祖制。”
孙伯纶道:“太祖皇帝驱逐鞑虏,复我中华,我是非常敬仰的,但太祖非圣者完人,你我也不循规蹈矩,我听说,太祖立铁牌于宫中,上书: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若历代天子遵循祖训的话,也不会有魏阉之患了,我也听说,太祖当政时候,御下极严,官员因贪腐、懒惰遭刑不过是寻常事,若历代皇帝坚持下来的话,国朝也不会沦落至此,被一蛮夫当政吧?”
陈新甲听完孙伯纶的话,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他知道,从成祖开始,所谓皇明祖训,对己有利则用,不利则废,历代皇帝如此,臣子何尝不是,若一直保持着开朝之时,皇帝对群臣的控制,国朝当真不会到如此地步。
吴甡此时好了许多,问:“秦王,微臣想问一句,你如此对待朝鲜,到底为何?”
孙伯纶道:“燕京处于四战之地,本就不该定都于此,二百余年来,鞑靼、瓦剌接连入侵,一直到东虏犯边,京畿成了四战之地,如今蒙古跪服,东虏势弱,但京畿的威胁解除了吗?没有!帝国另一大威胁来自海上,泰西诸国,地不过一府,丁口不过百万,便可驾船扬帆,纵横四海,此间已经占据海路要道,便是大员、濠镜已为他人之土,日后泰西若有大国兴起,便可通过东海、黄海直插天津,唯有占据朝鲜,才可屏蔽京畿。”
林天奕接口道:“武功有七,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秦王谋取朝鲜,屏藩京畿不过是定功{巩固基业}罢了,朝鲜如今与东虏狼狈为奸,扰乱朝鲜,可减少东虏的战争潜力,有利于平定东虏叛乱,此乃禁暴、戢兵尔,朝鲜不过三千里河山,便有千万丁口,其米粮亦有丰余,以海船输入京畿,可促京畿繁荣安定,其境内山林密布,多上等船材,而处大明与日本之间,设立市舶司,年可税收百万,因此拥有朝鲜亦是丰财之道。”
“罢了,事已至此,只好如此了,日后废藩建省,多多恩养其民也就是了。”吴甡最终说道,如今已经是尘埃落定,以孙伯纶的今日的表现,颇有盖棺定论的意思,他吴甡又能做些什么呢?
既然连吴甡都不反对了,其余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众人纷纷告退,不多时,连书吏、机要也是回到了军机处。
军议完,除了当值的周士奇,其余见天色已经晚了,便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