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葭州,贺人龙营地。
贺人龙早于五日前到来,一到,便占据了葭河西岸一出山岗,作为营寨,靠近河流饮水方便,周围有树林灌丛,砍柴烧火也便宜。
因为是临时驻扎,左近又无大股贼军,贺人龙的奇兵营和家丁营驻扎的颇为随意,帐篷星落在营地之中,到处都是垃圾与污水,营中人马不多,因为前一阵在安定打败流贼,总督衙门发下来饷银,这次又在葭州左近,不少营中士卒都去州城寻开心去了。
王自勇骑在马上,跟着一把总进了军营,身后还锁了大批丁壮,足够百十人,都是青涧一带欠税、杀人的不法之徒,这些人将会以苦力的形势在军营中存活,若是好运,活的够久,将来也可以成为正兵,然而王自勇和他们完全不同,他本是绥德卫左千户所的一名百户。
作为世袭的百户,王自勇虽说没有荒废了武艺,但狡诈贪婪,在绥德卫中名声不佳,为上官不喜,孙伯纶成为顶头上司之后,又因为挖渠圈地之事与其冲突,见副总兵的奇兵营来招兵买马,立刻就报了名,凭借一身武艺和百户官衔,又怂恿了三十多军户入营,被赏识提调成为奇兵营中一哨官。
一开始王自勇还有些失落,他想成为贺人龙的家丁,要知道,在整个风云波谲的明末,贺人龙都是拥兵自重、跋扈难制型地方军头的代表,最为倚重的就是豢养的家丁,不仅待遇很高,关键是有贺人龙的照拂,缺粮乏饷的时候,出去打打秋风也是无妨的,若是好运被贺人龙收为义子,那便是要青云直上了。
就在王自勇踟蹰之际,一个好机会让敏锐的他抓住了,他认定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于是拿出身上所有银钱,贿赂负责绥德卫招兵的把总,得以获得见到守备贺国成。
进了营,入眼所及都是一片混乱,王自勇却不这么看,营中时常可见女人的踪影,帐篷里还有耍钱的声音,对他来说,这有钱拿又能耍钱玩女人,这里就是天堂了。
把总带征召来的所有兵马到了校场,贺国成披着大红披风,醉醺醺的坐在虎头椅上,怀里还坐着一个女人,正在与他一起吃酒。
对于那些新招来的营兵,贺国成只是扫了一眼,就分给了缺编的几个千总队,在他眼里,这些兵都是消耗品,等打几仗活下来的,才能入眼。
“守备大人,这是绥德卫的王自勇,此次招兵,数他最出挑,还说有大礼送上。”把总指了指王自勇。
王自勇立马扑在地上,高声说:“卑职王自勇,叩见守备大人,听闻三日后乃是大人大喜之日,特来送上一份大礼相贺。”
贺国成瞥了他一眼,哈哈笑了,狠狠的在怀中女人脸上啃了一口,说:“驴球子,咱老子看你身无长物,哪里有甚礼物,若是诓骗咱,定要点你天灯。”
王自勇吓的缩了缩脑袋,赶忙说:“大人,小人的贺礼可是能让您青云直上啊。”
贺国成更是笑了,如今这形势,能提拔自己的出了义父贺人龙,就是三边总督了,他招了招手,王自勇爬上点将台,凑到贺国成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个名字,贺国成一愣,忽然把那女人扔到一边,神色严峻起来。
“去我的大帐。”贺国成扔下一句话,对王自勇说道。
很快,两人进帐,待所有亲兵全都下去,贺国成才满脸威严的喝道:“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一点细节也不要放过。”
原来王自勇说的那名字正是张孟金,贺国成知道,这可是总督大人嘴中常念叨的名字,义父对此也颇为重视,若是能擒的此人,或许自己真能成为游击呢。
“是,大人,这还要从我们左千户所新任千户孙伯纶上任开始说起。”王自勇低着头,嘴角全是冷笑,说道。
他先是把孙伯纶到千户所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才说到张孟金,原来王自勇要前往贺人龙营中,临行前与一些交好的军户吃喝送别,席间一总旗喝醉了,说起了孙伯纶的亲信,铳炮队的马一鸣。
说是马一鸣前往刘家寨接应送粮的商队,却不曾想刘家寨再陷流贼,马一鸣见贼军势大,飞马报告远在葭州的孙伯纶,有让兀良哈偷抓了两个流贼,审讯之下才知流贼头子叫大红龙。
王自勇知道大红龙正是三边总督衙门通缉的贼首,就私自带了二十余家丁,四十百户所的军卒想要抓了张孟金做投名状,却发现张孟金麾下竟然还有两百余精锐,因此王自勇才以此告之贺国成,想立下功劳。
“那人当真是张孟金?”贺国成问道。
王自勇哪里确定,只说:“卑职远远看去,那贼首的脸似乎被烧伤了,而且麾下马步个个着甲,刀矛火铳都不缺咧。”
贺国成倒是信了七八分,安塞延川以北的流贼历遭官兵围剿,要么被灭,要么南逃,能在这里聚拢两百有兵有甲的贼首,定然不一般。
“大人,这是三日前的事情,想来孙伯纶也已经知道了,若告知那绥德守备,这功劳岂不是要被他们抢去了,卑职敢请大人速速出兵,愿为先锋为大人效犬马之劳。”王自勇跪在地上,一腔慷慨。
贺国成却是哈哈大笑,各地边军卫所的揍性他太清楚了,遇到事情,第一个反应就是先压下来,如今洪承畴尚在葭州,境内流贼攻破村寨,又是缙绅故里所在,若被三边总督知道,莫要说卫所军官被罚,就连葭州知州也走不脱。
此时贺国成仍然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