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泠赶到的时候,她爸还没有出来,走廊里赵曼一个人守着,看见女儿一下子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眼泪马上就下来了。
如果说之前苏泠心里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小姨说的是真话,那现在无疑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她命令自己不许崩溃,不许晕倒,拉过一个护士询问里面的情况,得到的答案和赵琳说的果然就是天差地别。
“这就是你说的小问题?”声音冷的能掉下冰渣子。
高血压引发的颅脑内出血,如果这都叫小问题那么才算是大问题,等她爸没了吗?苏泠靠在墙上,静静地等,这个时候除了等,她什么也做不了。抢救还在继续,赵曼依旧在掉眼泪,细微的哭声搅得她心烦意乱的。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能不能不要这么丧气,她爸还没死呢!
走过来,沉默的递给母亲一张纸巾,怕自己一张嘴出口的就都是埋怨。
赵曼是真的吓着了,别看她平时家里家外都是一副说一不二的样子,但她是真的没经着过什么事,这几十年过得太过顺遂,除了娘家那点糟心事基本就没费过什么心,稍微麻烦点的事情也有丈夫在旁边支招,第一次一个人面对就是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没有直接晕过去就算是好的了。
“妈,你别哭了。”她爸现在还在里面生死未卜,她们不能自己先泄气了。
秒针一圈一圈的走着,等待是最难熬的,抢救室的门越来越频繁的打开又关上,护士进进出出的,苏泠的一颗心越来越沉,这不是什么好征兆。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原本她是无神论者,但是现在,耶稣也好,菩萨也罢,只要能保佑她爸平安出来,她就是最虔诚的信徒。
红色的灯突然熄灭了,磨砂门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苏泠心都要跳出胸口了,生还是死,是天堂还是地狱谁也不知道,他们就像是犯人一样等待着最后的宣判结果。
出来了,出来了。
苏泠看了她妈一眼,自己迎上去,逃避不是办法,总是要知道的。
苏旗的命捡回来了。
说是抢回来的一点都不夸张,真是太玄,抢救的时候各种麻烦,心率下降,血压一度已经降到最低的水平线,一只脚都已经迈进阎王殿了硬是被拉了回来。
医生满头是汗的摘下口罩,出血点已经控制住了,命算是保住了,但人什么时候能醒,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现在都说不好,还要看后续的恢复情况,这个病很容易反复,这两天要注意观察,病房一定要留人,有什么不对劲一定要及时反应。
赵曼自然是千恩万谢,她也不求别的,只要人还在就比什么都强。
苏泠让她妈跟着去了病房,她要去给她爸缴费办手续,一圈跑下来,又回到了医生的办公室。
“大夫,我爸这病是怎么起来的?”
赵曼是个不会疼人的女人,很多事情她做妻子的不走心但不代表做女儿的也不上心,苏旗确实有血压高的毛病,这是他家里的遗传,可是一直用药物控制的很好,平时一点症状都没有,怎么几天就突然犯病了,还是这么厉害?
医生跟她讲脑梗在男性身上的发病率本来就是偏高的,尤其又是这个年纪,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开始退化,如果是受了什么刺激情绪波动的厉害,药物控制不住也是有的。
“说起来你父亲还是幸运的,发病的时候正好在医院,节约了不少时间。”医生现在想想都觉得悬,那么密集的出血点,他敢保证要是再晚上五分钟那就绝对没救了,真是命不该绝。
“你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我守着。”赵曼劝女儿回去。
“好,那我明天早上来换你的班。”苏泠也不推辞,没有必要两个人都耗在这里,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累得日子还在后面,她必须要把精神养足。
心里很累,可就是止不住的去想,仿佛把所有的预案都做一遍之后事情就会按所期待的那样发展,眼皮很沉,可就是合不上,上下眼睑就好像同极的磁铁一样,一碰到一起就马上就弹开。
想睡又睡不着。
地平线上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的时候,苏泠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得极不踏实,她做了一个梦,她爸站在不远处和她挥手说再见,她张嘴却没有声音,想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满头都是冷汗,穿上鞋子就往医院跑。
赵曼从楼上下来,给母亲送早饭,原本陪床的赵琳被丈夫叫回家去了,她就说她来,只是上下一趟楼的功夫,可是事情就是这么赶巧。
“你不知道我爸跟前不能离人吗,你为什么不在?”女儿的质问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赵曼的脑子嗡的一声炸了开,怎么可能呢?
“昨天整夜都没事,我刚才就出去接了个电话,然后……最多就十分钟而已。”
就在她离开的那十分钟里,苏旗的血压开始缓慢的下降,护士过来巡房的时候,机器已经发出了警报,赶紧联系医生,距离上次抢救结束不到20个小时,苏旗又一次被推进了抢救室。
“然后什么?”
她不是已经说了今天早上来换班吗,就不能等她来了再出去?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得在这几分钟里去办?
血液一寸一寸的凉下来,记忆深处有些熟悉的片段从不知名的角落里闪出来,几年前奶奶也是这样复发了一次就再没醒过来,相似的情形重复上演,不知道会不会是相同的结果。
打住。
不能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