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虚伸手过去,一敲他的脑袋,更是连连摇头:“他们沉迷权势,你怎么拿来和自己比较。既入空门,日后再不能说这样的话。”
天邪跳着步子跑开:“我不和你说了,我要赶快前去,救他们一救,不然天下会人马搜来这里,那时候可要出大事情。正所谓救人一命,甚造七级佛屠,我可要造那七级佛屠去了。”
天邪这般屈解佛语,不虚满脸不悦,然而,天邪的身上,正有许多他的影子。他对这徒弟,亦是爱恨皆居,一时之间,根本没了办法
说话间,前方的村落已经出现在眼前。
不虚快走几步,已经到了一间农舍前。
“施主,叨扰了。”
二人走到门前,不待主人来迎,便推开柴门,步入院中。
雪缘本在屋内折叠衣物,突闻屋外有人,她听声辩位,知道这两人的修为一个深一个浅,怕是来者不善,连忙回头去看。
“竟然是你?”
雪缘惊讶,不虚只是微笑应答:
“正是贫僧,许久不见,施主还好吗?”
“不虚大师进屋坐。”雪缘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心中却是忧虑更多。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虚今日怎么找 到这里来了?“不虚大师来此,是欲寻我丈夫的么?”
“不错。”不虚点了点头,却欲言又止。
“大师若有事,直说便是。”雪缘仍是在微笑。但她心中渐渐浮起不详的预感。
“无妨,等步施主回来吧。”
不虚双腿盘坐,又睁大眼睛念起经来。倒是他身后的小和尚有些不悦。当下开口道:
“师父你想说又不说,顾忌这么多干什么?绝无神为祸神州,无名出师未捷先栽了个跟头,武功尽费。你来这里找步惊云,不就是想要借出绝世好剑去破绝无神的不灭金身吗?”
天邪说话时,眉眼间却无多少敬畏之意,不虚亦是不以为忤。听徒弟把此刻的来意道出。只是微笑着叹了口气。
“绝世好剑本是步惊云的神兵,需要等他到时问过才知!”
天邪努了努嘴,也是靠墙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解开,抓起一只肥油油的鸡腿大块朵颐。
不虚看起来年近五十,一双长长的八字眉,透着一脸的慈悲之意。但他清澈的双目中。更多的是无奈。
不虚念经,并不似寻常和尚那般闭目诵读,反而是张开眼睛,茫然凝视着天外的白云蓝天,口中念诵的,正是佛门绝学“般若心经”!
因为他深信,只有无,才能接近佛。只有佛,才能找到真实本心。
念佛无非念自心。自心是佛莫他寻。
他道行虽高,却未能克服自己眼中心中的无奈,那是对世人的无奈,对人间的无奈……
他无奈,只因世上有太多悲惨的故事,多得连他亦爱莫能助……
他无奈,只因世上作恶的人太多,而报应来得太慢……他一切的烦恼,皆因无奈……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故知般若波罗蜜多……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不虚?
在一片祥和的诵经声中,这个身披素白僧衣的和尚戛然而止。
但不虚并非因为念到他的法号而止声,而是因为他心头蓦地一动。
诵经本为静心,为何他此刻反而难以自控?他为何心动?…
不独是不虚,他身旁的灰衣小和尚似乎也有感应,空举着半根鸡腿忘了咀嚼。
而雪缘,已经推门迎了出去。
他来了。
阿铁回来了。
阿铁还未进屋,不虚就已经断定,这绝非他要找的人!
因为此人的气息,根本就不是步惊云!
倏忽间,不虚回忆起两年前他初见步惊云的那天。
那时步惊云比现在年轻,却已经是天下会帮主雄霸的第二弟子,飞云堂堂主。多次率众出战,无一不克。
那日步惊云前往弥隐寺拜会不虚,献上的,却是三个小小的骨灰盒。
那三个骨灰盒,正是步惊云的继父霍步天的弟弟霍烈,和霍烈的两个儿子的骨灰。他们前去天下会刺杀雄霸,失败被擒。
而霍烈的头颅,亦是被步惊云亲手斩下。
不虚对这个孩子的身世唏嘘不已,立刻就将他珍藏已久的孟婆茶冲了。
孟婆茶乃是不虚的师父僧皇搜尽天下奇药所炼制的两枚丹丸,其中之一已经在不虚十五岁的时候被他喝掉。而另一枚,不虚准备用到步惊云的身上,让他忘记前事,重获新生。
不虚已经不记得十五岁之前的一切,他只记得他喝完那杯茶醒来时,僧皇温言对他说:
“孩子,你实在有太多的伤心往事,这样也好,从今以后,你便可收拾心情,专心向佛……”
在不虚看来,那时的步惊云,犹如十五岁前的他。
故此,他才毫不犹豫地用掉世间唯一的丹药,只为那一碗孟婆茶,能让这个属于黑暗的少年重新来过。
然而,他不愿。
步惊云不愿。
步惊云不愿遗忘。
步惊云不愿放下仇恨。
他的生存,就是为了复仇。
又怎能忘记过去,抛却复仇的道理呢?
到底意难平,死不甘心!
精卫填海,恨海难填!
纵是不虚运起因果转业诀,要将那茶水强行灌下,亦是被步惊云奋力而化解。
那时的步惊云,终究无法忘却。
可现在呢,现在的步惊云又能否忘却。
不虚的思绪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