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守正站在驿馆院子里暴燥不安,团团乱转,觉的自已简直倒霉透顶。本想着悄悄的认下个女儿,再悄悄的送进宫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坐收好处。做梦也没想到半天功夫就传的满城风雨,符氏疯了似的到处找他,要扒了他的皮。
好不容易躲到小桃红床上,刚把衣服脱了,又被人绑票似的弄到这儿。这还不算,更倒霉的是那丫头竟然受了重伤…万一进不了宫…他不白认了个女儿?白得罪符氏了?
想想符氏放出来的那些狠话,杨守正头皮发麻。早知道这样,就算罗平说出花,他也不会认啊!
房门咣当一响,柳郎中拎着药箱子出来,杨守正赶紧上前问道:“那姑娘伤势如何?”
柳郎中奇怪地道:“候爷怎么称她为那姑娘,那不是您在贡院认下的女儿吗?”
杨守正一肚子气,“少说废话,快说,她伤的怎么样?”最好是死了,一了百了!
柳朗中懒的跟他废话,“顶多落个疤,无性命之忧。”
“什么?落下疤?不能入宫了?”杨守正脱口叫道。
柳郎中暗骂一声王八蛋,那么好的姑娘,怎么摊上这么混帐爹。想起锦熙方才的镇定,柳郎中突然闪出个念头,那姑娘要实在没地方去,不如就收来当个女徒弟。马上又摇头失笑。凭那位小爷对她的关心,她还能没地方去?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老头子收留!
杨守正看他又笑又摇头的,心里更慌越想越不对味,刚想再问问里头的情况,一个劲装汉子过来请他进去。说是请跟押犯人也没什么区别。房门刚打开,血腥气就迎面扑鼻,杨守正‘呕’的一声,差点吐出来。
赵元侃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赵元杰却恨不得一脚踹过去。
好歹是郭公爷帐下出身,这点血腥气都受不了?
郭公爷死在这种人手上,真不值!
想到郭公爷就想起了郭家那个小丫头,赵元杰越看杨守正越恨,抓着他胳膊用力往床边一推。
“你过去,杨姑娘有话问你!”
杨守正一趔趄,直接摔坐到床前脚榻上。赵元杰暗骂一声饭桶,回头对锦熙道:“你爹来了,你有什么话…慢慢说,别着急!”语气轻柔的连他自已也觉着莫名其妙。
明明亲耳听见她承认,救自已是有目的的,是为了挟恩求报,可他就是狠不下心像三哥那样对她。
锦熙此时全部心思都在杨守正身上,没留意到赵元杰的语气。她微微闭眼,酝酿了下感情,这才泪朦朦的看向杨守正。“阿爹,要是我落下疤,不能入宫了…您还认我吗?”
那还认个屁!“我…那个…这个…”杨守正心里暗骂,支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阿爹不认我了?”锦熙眼泪滚下来。
烛火跳动,从赵元杰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锦熙小半张脸,因失血而苍白的半张脸。她死死咬着嘴唇,显然在强抑伤心,不让自已哭出声,无声的眼泪顺着颊边滚落……
一滴、两滴、三滴……
赵元杰心口一紧咬牙瞪着杨守正,刚要说话,却被赵元侃挥手拦住。他眉头一拧,三哥刚刚不是答应帮这丫头认爹吗,改主意了?
赵元侃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给礼部周侍郎写封信,问问此女该如何封赏?”
杨守正耳朵一下子支愣起来,他走的早只知道贡院闹刺客,又着火烧死不少人,却不知道细情。把他弄来的劲装汉子也只说他女儿受伤,被两位贵人救了让他来接人。怎么还扯到封赏了?
难道…是她救了这两位贵人?
赵元杰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赵元侃刚刚交待过他的话。“不用那么麻烦,打发人拿咱们府上的腰牌给姓周的捎个口信就是!”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扔给站在旁边的聂黑。
聂黑接过腰牌刚要走,赵元杰突然又道:“告诉老周,我的救命恩人,最少要给个县主的封号!”
聂黑一愣,下意识的看赵元侃,见赵元侃点头,这才道:“属下立刻就办!”
话音未落,杨守正一把抓住锦熙的手失声痛哭,“傻丫头!爹怎会不认你呢?你受苦了,爹这就安排接你回府!找沪州城最好的郎中给你瞧伤,用最好的药,一定把你治好。”
刚才他可瞧的真真的,那是大长公主府的腰牌。大长公主是什么人,当今圣上的嫡亲姐姐,她府上的子弟都是一等一的勋贵。别说封个县主,就是封个郡主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白捡的姑娘有了封号,再顺势抱上这两位爷的大腿,他还用怕符氏那个泼妇?
他一口一个女儿,鼻涕眼泪横流。锦熙却像没听见似的,抬眸朝赵元杰看过去。虽然不知戴面具的男子是怎么交代的,锦熙却知道后面那句‘救命恩人’‘封县主’的话一定是他自已加上去。以面具男子的心性做派,绝不会让他么说。
这话虽让杨守正打消了疑虑,却把他自已卷进了未知的麻烦。他是不知道,还是不在意?
赵元杰此时也是直直的看过来,床头烛火幽暗跳跃,映到她脸上,苍白的脸上多了丝流彩,眸珠却如一潭清泉般幽静,细看,下面又像藏着一簇奇异的火焰,灼灼绽放,明暗交替。
这样的神情,他在郭丫头眼中也见过!
鬼使神差的,赵元杰脱口道:“你放心!”
可连他自已也不知道,让她放心什么!
女子幽暗的眸中似乎突然亮了一下,慢慢的唇角有一丝笑意浮现,苍白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