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仿佛刚才的反常不是她所为:“最近我肝火虚旺,不适宜食用过热的东西,这会儿茶水的温度刚刚好。”
沈沉瑜虽不信却也没有在面上表露出来,转而换上急切的担忧:“娘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动了肝火?我让人宣太医来替您看看。”
“不必了。”沈夫人轻咳一声,掩饰谎言后的尴尬:“小毛病而已,府内的大夫已经开了药,只需调养几日便可。”
为怕沈沉瑜刨根究底,沈夫人静静地岔了话题:“琳琅那丫头离府前给你绣了件荷包,我看颜色不错,今日带来了,你可要瞧瞧?”
偏头想取荷包,却忘了玉画等人已被遣出了殿外。
沈夫人一个动作,沈沉瑜便懂了她的意思:“我招玉画进来。”其实不用看也知道,那个傻妹妹送的定是上上品。
想起沈琳琅,沈沉瑜面上多了一丝笑意,微微冲淡了心头的疑虑和惊怕。
沈府的子嗣屈指可数,沈沉瑜排行第四,上头有沈夫人所出的三个同胞兄长,下面就只有宁氏所出的沈琳琅一个庶妹。
“离府?”想着母亲所言,沈沉瑜不由惊讶。
记忆里那个年纪只比她小三岁的庶妹,温柔乖巧的小模样每每让她看了,都想逗弄一下。尤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只会宅在落秋斋里弹琴绣花的呆板性子,最让人想欺负欺负。
沈沉瑜怀念了一下,又迅速收起了笑容。
谁能想到,就是那样一个性情柔弱的女子,最后竟然倔强地推了父亲给她挑选的婚事,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一个外乡的落第书生!差点将一心想攀龙附凤的小宁氏给气死!
毕竟是琳琅自己的选择,若是嫁了人后,生活美满倒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在贡献了母亲和宁氏给的嫁妆,扶持那个贫民出身的夫君考取了功名后却突然染上了重疾,没撑过两年便撒手人寰了。
而后者刚过亡人百日,便迫不及待地迎娶了吏部侍郎赵宏安的嫡次女!紧接着,一步步高升,迅速融入进了京贵们的视线!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打死沈沉瑜也不信!她从宫里拨去的药材可不是草根,岂有将人越治越差之理!
可有看诊的大夫作证以及赵家的包庇,沈府不好公然为一个庶女的死而与赵家过不去。彼时她与慕容瑾离了心,正忙着与宫妃斗得你死我活,也无暇分身去管。
如今想起那个男人的春风得意,沈沉瑜恨不得现在就将他从那个不知名的穷乡僻壤里给揪出来凌迟处死!教他知道下辈子如何投胎做人!
“是我将宁氏和她一起送去了庄子。”沈夫人望着沈沉瑜周身莫名其妙升起的怒气,不悦地蹙首。这是在责怪她这个母亲欺负了她的好妹妹?
沈沉瑜一愣,脑子差点没转过弯来,下意识地张口:“为什么?”
沈夫人顿时寒了心,一言不发地盯着沈沉瑜的眼睛,满是冷色。
沈沉瑜立刻认错,她在想什么呢,定然是宁氏惹了母亲:“娘做事一定有娘的道理。”
沈夫人表情缓和了几分,虽然她对宁氏不喜,可对沈琳琅却并没有厌恶之感。在女儿面前,她总不能太刻薄了:“你也无须为她挂念,只要她一直这么乖巧安分,婚事我会替她留心的。”
宁氏有一点没有说错,那丫头确实是个好的,长相不俗,琴棋书画也样样出挑,最重要的是有一副好脾性。若她是自己所出,怕是怎样也喜欢不够。
瞥了眼沈沉瑜不似作假的担心,沈夫人心中滋味复杂。难为她一贯的唯我独尊,还能放低身份去为庶妹着想。
早迟不过明年,她自会在京中为沈琳琅寻上一门稳妥的婚事,让她风光体面地嫁出去,也当全了她作为嫡母的情分。
闻言,沈沉瑜立即如释重负地撤下心头的火气,送去庄子上总比遇见那个该死的男人要好,再有母亲看着,一定不会再出差池。
闲话完,时辰已近晌午,沈沉瑜留了沈夫人用了膳,才依依不舍地送沈夫人出了后宫。
宫人捧着一堆赐下的东西跟在后面,沈夫人倒不是不想多留下陪陪女儿。只不过待在宫里,她总觉得万分地不自在,即使这宫里已没了先帝,也不能够让她喜欢上。
“选秀的事,你莫要与皇上再闹脾气了……”沈夫人还是不放心地耳提面命道。
沈沉瑜挖挖耳朵,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女儿一定对‘妹妹’们笑脸相迎!”
在沈夫人忍不住抬手要拍上她的脑袋之前,沈沉瑜迅速退让了两步,不忘低声抱怨:“娘,你怎么可以动手打皇后!”
“你还知道你是皇后?!”沈夫人要被她气死,挖什么耳朵!端庄高贵都喂了狗吗!
话落才发觉自己声音过大,惹人注目了,沈夫人连忙微垂下头。她的脸都要被丢尽了:“民妇告退。”
“沈夫人慢走。”沈沉瑜挥手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送人出宫,目光极为不舍地流连在沈夫人挺直的脊背上。
直到沈夫人的身影消失,沈沉瑜的心才肆无忌惮地高高揪起。
她原本以为是小人故意构陷父亲,才致使沈府满门覆灭。毕竟第二个呈举奏折的是江家,只有将她扳倒,才有将江凝雪捧上后位的可能,可她有慕容瑾的庇护,无法让江家的人如意,便只能从沈府入手。
事成后,不止能除掉沈府,还能将她拉下后位,如此一石二鸟的美计,岂会不善加利用!
而如今,经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