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时间,同样是夜间十一点五十九分,被木板挡住的窗口挂着一模一样的窗帘,掀开窗帘后,透过木板的间隙,同样可以看到外景那艳丽又迷蒙的霓虹灯光。只有气氛是不同的,也正是气氛的差异,让我确信,自己是回到了正常的中继器世界里。
末日幻境,中继器世界,噩梦,噩梦之后的噩梦,就像是一层套着一层的精神世界,我愈觉得,这些层次在描述起来相当复杂,但总体上,却像是在递进——朝着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意识更深层递进。我不禁想起了某个人物说过的话:当我们探索世界的时候,现最终探索到的,是自己的内心,而愈探究自己的内心,就愈感受到世界的真实性正在受到质疑。真实,是基于外在的物理性,还是基于个人的精神性,才成立的呢?“我思故我在”和“以外物为立足点确定‘我’的存在后,才能证明我的存在”,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真实呢?亦或者,要同时满足两者才是正确?而在我思考的终点,前者更充满了魅力。
我一点睡意都没有了,阮黎医生为我注射的药物,本该会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但做了那些噩梦,似乎也让药效加消耗。我出了卧室,准备给自己泡一杯咖啡,想想该如何打接下来的时间。这个时候,阮黎医生正好从书房中出来,她和往常一样,工作到了这个时候。
看到我的时候,阮黎医生有些愕然,显然,她对自己的药物很有自信,而我的情况,打破了她对药效的估计,从医生的立场来说,这当然不是什么让人欢喜的情况。无法准确把握药效,就意味着,自己对患者病情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也许这个失误并不严重,但也仍旧是失误。阮黎医生是一个喜欢精准的人,对待失误的态度相当苛刻。
她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对我说:“也给我泡一杯。加五块糖。”
“你该睡觉了,明天还有工作,不是吗?”我看着她说,没有动手。
“我不觉得自己今晚可以睡个好觉。”阮黎医生的疲倦浮现在脸上。
“我没事。”我知道,她在担心我,想要第一时间把握我的情况,按照她的性格,说不定会熬夜重新更正资料。我觉得她太苛求自己了,我十分清楚,自己的病是不可能只通过她的疗法治愈的。即便是在这个中继器世界的过去的“我”身上,阮黎医生也从来都没有找出根治这种“精神病”的方法。从我的视角来说,我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如果不能击败“病毒”,那么,延续到末日幻境中,我也永远是一个精神病人。这是一种表象和本质的连系,而并非阮黎医生所看到的那么单纯。
我是精神病人,却不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人,这个世界的阮黎医生,大概永远都无法了解,我的“不普通”到底是怎样的程度。
从这一点来说,阮黎医生无论多努力,也只是在做无用功而已。也许,她的药物可以在一些时候帮助我渡过一些异常,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种影响会有多么关键和重要。我钦佩阮黎医生的执着,我从这份执着中,感受到她对我的爱,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不想她为此付出太多。尤其是,我不清楚她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也无法估计,当这个中继器世界的末日来临之后,在“江”和“病毒”的正面战争开始之后,她会遭遇什么,这些遭遇又会否涉及到病院现实中的她,造成一种无可挽回的影响——不,我应该清楚的,既然阮黎医生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即便她自己无知无觉,在这里受到的影响,也必然会以其它方式,反馈到病院现实的她身上。
整个末日幻境展现出来的性质,本就是安德医生的“人类补完计划”的关键,所有在这里出现的人们,都必然在病院现实中有一个对应的存在。也许,在我不知道,在阮黎医生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感染了“病毒”,成为一个隐形的末日症候群患者,进而通过她自身的工作场合,将自身的人格意识映射到了这个中继器世界中。
更糟糕的情况是,阮黎医生已经实质性成为末日症候群患者,被接入到末日幻境中,并通过“剧本”调动,成为这个中继器世界的一个角色。
不过,尽管我不清楚“病院现实”中的人和事展到了怎样的阶段,但我希望事态还没有那么糟糕。简单来说,我希望是“病院”找到了让非末日症候群患者接入末日幻境的方法,而不是“病毒”的侵蚀已经扩散到了那些研究者身上。
我无法确认“病院现实”就是现实,但从“病院现实”的角度去观测末日幻境,却是当前最为现实的做法。而一旦“病毒”在病院中大规模扩散,连研究者也无法保证自身安全,那么,为了阻止事态的恶性展,说不定“病院”的幕后支持者会采取更激烈的方式进行“杀毒”。例如朝病院所在的孤岛投下一颗核弹之类。
末日幻境、系色中枢、桃乐丝是否可以逃过核弹的毁灭暂且不提,更加虚弱的咲夜、八景和玛索,十有**会被破坏掉吧。那么,无论我在末日幻境中多么努力,从“病院现实”的角度来看,都会成为没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