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隔一个多月后,从八景处直接传达的耳语者信息在高川耳边响起。耳语者的最终计划姗姗来迟,但正因为是在眼下的时刻里,更让高川确信,这次末日幻境的旅程终于来到了尾声。为了坚持到这一步,高川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那种种无法凭借个人能力幸存下来的危机,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万千。高川的视网膜屏幕中,那些正高速流淌的数据就像是受到了某种更强烈的干涉般,运动状态开始变得多样化,方向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绕着曲线的,折返运动的,自上而下或从左到右的,宛如野蜂乱舞般,又如同蚁群队列般,象征不同意义的字符、数字和根本无法理解其意义的乱码,构成了一张凌乱中却仿佛坚持某种秩序的动态图案。这种不断变化的图案在以一种无法用正常方式观测到的渠道,将大量的资讯录入高川的脑海中。
高川可以清晰感觉得到,这些资讯不是保存到脑硬体中,也不是聆听到脑海里,不是从记忆体中翻出的早已经存在的资料,也不是大脑中某种被人暂时遗忘的记忆。它们原来是不存在的,只是在“看”到了眼前已然构成的动态图时,自然而然地从内心深处孕育出来。
就宛如苦思冥想都不可得的烦躁中,当停下思考,在外散步时,偶然间就猛然醒悟到“啊,原来是这么回事”。伴随着这些资讯的录入,那种“原来如此,一定就是这样”的感觉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高川不由得陷入一种奇异的恍惚中,自己的灵魂就像是要被这种仿佛从内心深处浮现的灵感,如同长期以来的栽培,才能孕育出来的萌芽给淹没了。但在恍惚中,却又仍旧觉得自己还在感受身边发生的事情,可以清楚聆听到自己之外的事物所发出的声音,并做出下意识的应对。
“看来合作已经成立了,高川。”哥特少女的声音在高川的耳中,就好似漂浮在云端,“新世纪福音会按照协议,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进行狙击。”
和过去不一样,在“拉斯维加斯中继器”这个名字浮现耳边的一瞬间,高川就已经明了耳语者针对拉斯维加斯中继器的行动计划,进而扩展到针对所有中继器的行动计划。就如同八景所说的那样,耳语者的最终计划已经完全放弃了针对某一个特定敌人的想法,从计划中必然摧毁的东西来看,几乎可谓是站在了目前所有已知势力的对立面上,如果不是预先知晓整个计划的核心思想,根本就是第二个末日真理教。
末日真理教试图将中继器作为天门计划的祭品——这个结论已经得到耳语者众人的认可,高川虽然有许多问题没有理清,但并不妨碍他认可这个结论。
耳语者的计划不是阻止末日真理教摧毁中继器,而是以“中继器必然会毁灭,天门计划也无法在当前的环境下被阻止”为前提,尝试干涉中继器毁灭的顺序和方式。在某种角度上,耳语者的这个计划,就是用自己的献祭仪式,去取代末日真理教的献祭仪式,彻底当前已经变得极度恶劣的形势环境。并非直接去阻止敌人的行动,而是用相似的计划,去拖延敌人行动将会造成的恶果到来的时间。
也许从一个更长远的结果去看待,这个计划有可能引导出一个相对较好的结果,但是,从一个短时间内的结果去看待,这个计划仍旧会破坏所有的中继器。
高川对这个计划的印象,最终浓缩为一个简单的选择题:在献祭必然完成的前提下,究竟是让末日真理教完成献祭,还是由耳语者完成献祭?
高川无需太多思索,就能给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由耳语者去完成。
无论是何种方式的献祭,无论最终目标是针对谁,无论方法上有多么缓和,无论理由上是多么光明正大,都必然会让更多人饱受痛苦——高川完全可以确认这一点,毋宁说,他就是这么相信着的,对于任何献祭,他都从来不以正面的、积极的、善意的角度去看待。明明是想要拯救更多人,可最终得出的计划,却是需要自己亲手毁灭人们眼前的希望,在高川自己看来,无疑就是对自己的信念最强烈的嘲讽。
即便如此,高川仍旧决定要去做。
高川很想成为英雄,事实上,也已经被世人们承认为英雄,但是,英雄的行动无法拯救世界——不要说英雄了,无论是恶徒、狗熊还是外星人,也都不会给未来带来半点转机。
一个恐怖的巨大的必然性就摆在眼前:末日是无法阻止的,末日真理教是无法阻挡的,天门计划必然完成,先知对末日的预言不是对可能性的解读,而是对世人通告这个必然的结果。人们在主观上期待未来多变,希望在自己所未知的地方,有一条能够走通的道路,但是,一个毁灭性的未来,却不以人们的主观为转移,呈现出一种让人无法理解也不愿意承认的客观性。
倘若这种客观的结果是遥远未来的景象,那么,生命短暂的人们只会付之一笑,而全身心地活在当下吧,但是,当这个客观结果已经逼近到眼前,让人不得不去正视又无法改变的时候,最后的呐喊绝对不会是英雄发出的——高川如此想到,只因他知晓,“英雄”是多么主观的称谓。
主观上去热爱人类,去善待他人,去帮助和拯救他人,出于这样的意志所产生的行动,无法在客观而必然的毁灭到来时,真正去帮助谁,拯救谁。在无法阻挡的悲剧面前,假设可以自己主动去制造一定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