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医生独自进入空楼中,我不知道她在里面又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此时此刻却无法陪她再深入了。天空中的血月已经完全成型,月神的轮廓渐渐清晰,就如同在至深之夜中看到的那样,它就仿佛从月面徐徐落下,一股股不详又压抑的气息,让周遭半真半假的怪异现象宛如暴动般涌动。一个怪异紧接着一个怪异出现,一个现象又紧接着一个现象消失,就如同海浪一层推着一层,它们化作风,化作气味,化作人的五官可以确认其存在的形象,就像是从人们的想象中提炼出来,再用笔墨勾勒清晰,当人看到它们,就难以从主观的认知上否则它们的存在。
诡异,怪诞,恐怖,迷离……所有形容神秘学中记载的那些描述神秘事物和神秘现象的用词,全都可以套在眼前正在产生的各种现象和事物上。我突然觉得,它们起初并不是存在的,假设是存在的也并非是眼前的样子,只是人们挖掘自身的恐惧,用想象和概念赋予了它们以形态,于是,它们变化作这种形象的恐惧实体,呈现于人们的眼前。
倘若人没有恐惧,不去想象,它们也许会如同清风一般,吹过便不再存在吧。
连锁判定无法观测到太多详细的情况,半岛的数据对冲无时无刻都在产生,四级魔纹对余波的吸收完全停不下来,但是,这积蓄的力量却无法让我产生更多硬悍四天院伽椰子和月神的信心。因为,它们是怪物,在各种意义上的怪物。它们所具备的神秘,所代表的意义,所展现的力量,远远超出了魔纹使者。这种认知不需要证据,也没有绝对的证据,但是,只要目视它们,感受自己内心的脆弱和恐惧。体味自身的颤抖,就能明白,眼前的敌人是如此的强大。
普通人的话,只是嗅到此时半岛上的空气。看到那片黑色的海洋,眺望血月和从月面下落的月神,就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疯狂吧。在这种判断下,阮黎医生尚能保持自身神智的正常,除了她拥有坚强的意志之外。她自身的特殊性也是毋庸置疑的。
无论阮黎医生打算做什么,怎么做,我都无法阻止她,也没有理由和立场阻止她。这片楼群是否恰好就是阮黎医生所想去往的地方,我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因为,我来到这里,并非是阮黎医生的指示,而仿佛就是一场洪水到来,将我和她冲刷到了这里。可是。我却将希望寄托于阮黎医生的特殊性——倘若她是特殊的,将半岛上的事件当做一个完整的故事,而她会在这个故事中,充当着一个关键性的角色,那么,她必然有自己的使命,而故事的发展,也必然会让她完成这个使命。
人们总是抗拒命运,在苦难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被命运操控的傀儡。是如此的不自由,我也一样,总是觉得自己就如同笼中之鸟,想着凭什么我和我所爱的人就要承受这些厄难?我一直在愤懑。一直在思考,想要给自己一个答案。直至今天,我也没有找到这个答案。
只是,假设命运就是剧本,人的遭遇就是故事,每个人的一生交织起来。就是一个个故事的接续,那么,在这个接续的尽头,一定存在某种意义上的终点吧。而要抵达这个终点,无论主动还是被动,人们总要扮演在这一连串的故事中,自己所充当的角色,而这个角色,想必就是自身之所以存在于此的意义吧。
假设一个人的角色,在这宏伟而波澜壮阔的故事中,就是那么一个悲剧性的存在,那么,在他和她完成这个悲剧性的意义之前,是绝对不会死的。
所以,阮黎医生是不会死的,在她完成自己的角色,抵达自身存在意义的尽头之前,一定不会死。假若她扮演的是一个关键性的角色,那么,在抵达这个关键,将之完成之前,一定不会死,并且,命运会让她一步步走向那个关键。
倘若命运决定了人的出生和遭遇,而人的遭遇决定了人会如何思考,而人的思考决定了人的行为,那么,人的故事就是注定的,而人在这个故事中的想法和行为也都是注定的。这种注定是一个牢笼,但是,在有的时候,却也不完全见得是一件坏事。
因为,人力有穷尽之时,因此存在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是,当命运注定了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必然完成的时候,奇迹就会发生。
病院现实的“剧本”,仿佛时刻影响着末日幻境,这样的“剧本”就仿佛命运。而当病院现实也只是一个更加庞大的剧本,被一个更为庞大的命运做左右,那么,在这个命运尽头,或许就会有病院现实也无法做到的奇迹,进而连末日幻境也处于这个奇迹之中。
我祈祷着这样的奇迹,寻找着这样的奇迹。
因此,我以自己的想法,决定了不陪伴阮黎医生走入这座大楼中,因为我想要知道,假如我的思想也被某种命运所决定,而阮黎医生在这么一个崩坏的故事中,也占据着一个关键性的位置。那么,无论我想或不想做什么,阮黎医生都必然能完成她的使命。
假若将一切都归结为命运,那么,当命运注定某种结果无法达成时,这个结果就绝对无法达成。那么,为什么不反过来设想一下,当命运注定某个结果必然达成时,又有什么可以破坏这个结果呢?
面对那理论上无法战胜的对手,倘若命运注定其会失败,那么,它也必然是会被战胜的吧。
我无法肯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在人力穷尽之时,无论如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