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川下意识摊开手臂挡在自己面前,那风吹拂到他的身上,立刻让他感受到被无数针尖洞穿的痛苦,这种痛苦不是从义体和血肉传来的,也无法被脑硬体截断,而就像是从灵魂中迸发出来,在意识中尖叫。虽然痛苦,但又无法晕厥,也无法通过制造别的感觉,亦或者转移注意力去削弱这种痛苦,只能生生承受着仿佛灵魂已经变成筛子的痛苦和恐惧。
普通人肯定是无法承受的,神秘专家的意志力能够撑得多久?也没有对比。不过,对高川而言,这种痛苦和恐惧相对于过去冒险中所见识的那一幕幕让人绝望的场景,却又并不是最痛苦和恐惧的一种。巨大如有实质的力量让高川的脚踝嵌入草地,硬拖着他向后犁出两条长长的沟壑。
但是——
“仅此而已。”高川深吸一口气,将那携带着哥特少女力量的风,深深吸入肺中,在这个自身潜意识的世界里,他那坚硬得可怕的自我,呈现在这个人形的躯壳上,便是一种震荡的力量——看似脏器,却其实根本就不是脏器的体内空间,那些被恶风凶狠刮扫的地方,有一种节奏正在响起。像是呼吸的声音,像是心跳的声音,像是胃和大肠蠕动的声音,像是某种湿哒哒粘腻腻的音乐,但下一刻,就像是大鼓被擂动,是雷电在轰鸣,是钢铁一样的筋条和骨头相互碰撞,有火星溅射出来。
这些感性上的形容,在下一瞬间,便化作可以观测到的火焰,从高川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喷出。转眼间,高川便成了火人,火色的头发,火色的身体,火色的衣装,以及那随风摆荡的火色围巾。一种灼热的情感,就好似深埋在地下几千万年的岩浆,在偶然的碰撞中被激发。高川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感性,正如他此时的形象——宛如火在烧。
那充满了恶意的风好似被火焰强行从高川的毛孔中挤出,连自身也被点燃了,发出更加剧烈的,宛如尖叫般的颤音。燃烧的风,亦或者说,伴随火焰一起上升的气流,在高川的上方形成了一个虚幻而庞大的面孔,可那绝对不是哥特少女的相貌。
在天空那无法言喻的巨大眼球的注视下,哥特少女从那张虚幻而庞大的面孔的嘴里跃出,在不到一个眨眼的时间里,伞尖即将洞穿高川的脑袋。然后,在这看似千钧一发之际,被高川用手掌牢牢抓住了。高川连头都没有摆一下,也没有任何后退和闪避的想法,他只是抬起目光,对上哥特少女那完全没有波动的眼睛。
“速度,可是我最擅长的。”高川这么说到。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他的身形已经转到少女身后,周身的火焰也赶不上他的速度,而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新月一样的弧光在高川和少女之间绽放,随后就掠过了凝固般的少女身体。哥特少女的轮廓在下一瞬间便图崩瓦解,然而,风又吹起来,将那些不断崩解,细小到了难以观测的灰烬卷走。
与此同时,火焰的人形弹起来,随风疾走。无论风刮向哪里,火焰都紧随其后,哪怕风向四面八方散开,火焰也以更加可怕的速度,以绕道的方式构成一张复杂的轨迹巨网,阻止那风吹向更远的地方——就在这片庭院中,如同意识变化般迅速,乃至于超过意识变化的速度,风和火焰纠缠在一起,砸碎了地面,烧尽了草皮和树木,点燃了每一个房间,却好似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这股风,让它无法吹到庭院之外。
宁静而压抑的风景静静地燃烧,跳跃的火光,就是这里最温暖、最明亮也最活泼的东西,它就像是突如其来的败笔,将原来灰色而和谐的风景完全撕裂,让人觉得惨不忍睹。但是,对高川而言,哪怕是这般惨不忍睹的风景,也远比那和谐却充满了灰色和压抑的风景,更加的畅快。
在高居天穹的眼球注视下,高川仿佛就是永不熄灭的火焰,当风景全被点燃后,升腾的热力连空间都开始扭曲,就连风都被迫回到地面上,一个打转,再次变回哥特少女的形态。
火焰紧随其后,砸在她的身旁,泥土飞溅,随后露出高川的人形轮廓。
“这就是陷阱!”哥特少女重复着这句话,语气有了波动。
——不完全燃烧。
当高川的脑海中浮现这个形容时,突然浮现一种既视感。而这种既视感,又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
他想起了少年高川。
他仿佛看到了病院现实中,那个病弱身体的自燃。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倔强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一种超越时空的思念。
他依稀间好似看到了模糊的景象,那让他觉得是病院现实的风景。
那沉默、压抑而狭窄的世界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然后,一团火点燃了这一切。
——不。
“这是完全燃烧。”高川如此回答到。
这是为了有朝一日,不得不在自我意识的世界里对抗“江”,对抗“病毒”而存在的手段。
“无法理解。”哥特少女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高挂空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做的眼球,说到:“它应该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吧。”
“我也无法理解,但它一定有它的理由。”高川回答到,没有任何的犹豫,充满了信任,“我的战斗,从来都不是只有我自己的战斗。而这个陷阱的假想敌也从来都不是你。”
“人类集体潜意识里的怪物?”哥特少女伸出手,洋伞就在她的手中,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