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体高川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遭遇“江”。很明显,眼前所见的一切,虽然宛如梦境一般,但是,如“江”那般特殊的存在,哪怕只是在梦中出现,所代表的意义也是不同的,更很可能是致命的。他还记得自己做这个梦前,是正在赶路的时候,期间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想法和必要,因此,这个梦在他看来就是一种强制性的意识入侵,是突如其来的对自己的攻击。
不过,无论结局是什么,他都有一件事情要问清楚,这很重要:“你是来杀我的吗?高川。”
“不,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仅仅是一场梦。”少年高川仍旧微笑着,他站在那里的姿势,让人觉得他既无法向上也无法向下,这让义体高川又一次意识到了:少年高川是已经死去的高川,他的复生本来就是诡异的,让人感到无法理解的,所有关于他的异常,全都能推到“江”身上。
“为什么会做这个梦?”义体高川问。
“我也问过相同的问题。为什么自己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自认为不应该做梦的时候,做了连自己都觉得意外的梦呢?”少年高川说:“我得到的回答是:这得问自己。现在,我也把这个回答说给你。那么,高川,你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呢?”
义体高川沉默着,要解读这个梦境并非不可能,但却有太多的因素,而让人无法理清头绪。这个时候,理由是什么又变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打算怎么做。
“现在站在我眼前的你,是真正的你吗?”高川问到:“你想用这样的方式和我对话?还是江想用这样的方式和我对话?”
“别傻了,这是你的梦。”少年高川说:“你看的我,看到的‘江’,当然都是你认为的模样。至于我?我一直都存在于‘高川’之中,所以,也一直都存在于你之中。”
“所以,你不是少年高川,而仅仅是他存留于我的人格中的一部分资讯,结合其他资讯构成了这场梦?”义体高川想起来了,自己在很多时候,其实是可以感受到少年高川在做什么,做了些什么,虽然很模糊,但很明显总会有那么一些东西,通过自己和对方彼此之间的连系传来——少年高川虽然看似复苏成一个新的个体,但其实从来都没有在真正意义上独立存在过,从来都没有。
是的,答案就在自己心中。高猛然意识到了,这一次很可能是少年高川那边又出了某种状况,进而引起了高川人格内涉及少年高川残留的部分人格资讯碎片的共鸣,再加上自身潜意识上对少年高川和“江”的在意,这些缺一不可的条件汇聚在一起,便构成了这么一场梦——所有构成这场梦的资讯碎片就好似一个完整的碗摔碎了,然后将其中的一部分碎片和另一些杂质碎片混在一起,粗陋地粘接成一个杯子。
这个杯子不是碗,也没有碗那般坚固,其构成部分、形状和内涵都有所差异,但是,它的一部分还是来自原来的碗。这也正是这场梦与真正的少年高川,与真正的“江”之间的关系。
即便如此,因为涉及到了“江”,所以,这个梦也是有魔性的,仍旧可以感受到,构成这个梦的善意和恶意。这梦是玄奇的,是暗示性的,非是指代真实之事物,其影响却并非是完全虚幻的。
然后,他猛然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很想再见一次少年高川。尤其在得到了三仙岛之后,在承载了如此多人的期盼,在成为了众所公认的“英雄”后,在成为“英雄”却在立场上处于一个关键的分界线的时候,格外想要见一见其他的高川——在这里,可以面对面交流的,拥有同一个梦想和目标的高川,另一个自己,就只有少年高川而已。
义体高川明白了,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自己有多么想要见到另一个自己,有如此多的事情想要对他倾述。
所以,他在做这个梦。他等待了这个梦好久好久,无论这个梦初看上去有多么突然,有多么被动,其实都是必然的,实质也不是被动的。
在这个时候,最想对少年高川说的一句话是:
“高川成为了英雄,人们认可高川是英雄。”当义体高川如此说出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不是激动,当然也不平静,只是,那酸涩惆怅的味道根本无法表达。如此干涩而简单的句子,仅仅是因为自己完全找不出有什么更华美的词汇,能够去描述这般情感。
他就像是告诉过去所有的高川那般,对少年高川再次说到:“高川想要成为英雄,我也一样,你也一样,现在,我们做到了,我们得到了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认可。”
“然后呢?”少年高川平静地反问,就如同义体高川在如此对自己扪心自问。
“然后?然后我很高兴。”义体高川完全没有掩饰和撒谎,“虽然很高兴,但又觉得充满了遗憾。”
“高川……”少年高川对他说:“成为某些人的英雄,成为大多数人的英雄,成为所有人的英雄,和成为自己所想的英雄,是截然不同的。你知道这一dian,所以才会遗憾。”
是的,如果是成为某些人的英雄,过去的高川就已经做到了;如果是成为大多数人眼中的英雄,现在的义体高川也已经做到了;可是,成为所有人的英雄和成为自己所梦想的那般美好的英雄?那是多么让人望而生畏的遥远旅途。
“你知道,你做不到了。”少年高川凝视义体高川,语气稍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