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森神父遇到了进入蜉蝣废墟以来最大的困境,那就是有一种潜在的恐怖正在阻止他思考。他并不是无法打破本能的囚笼,也拥有不屈服于这些恐惧、疯狂和绝望的绝对信心,但是,在无法思考的情况下,无论是自身的求生本能还是神秘专家的直觉,都在发出警告,他完全无法预见进行深入思考的行为后,会否出现让自己无法抵挡的恶果。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困苦都是按照阶梯状上升的话,那么只需要跨越当前阶梯的能力就足够了,可是,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的神秘,这种恶意足以将远超人们承受能力的苦痛和死亡,一瞬间施加在人们身上。
那是无处可逃,是无可回避,是当前的能力无法应对的厄运,也是导致神秘专家死亡的最直接原因。
席森神父总会诘问自己,自己害怕痛苦和死亡吗?答案往往是肯定的,他不觉得自己害怕。然而,他也并不愿意莫名其妙的遭遇自己不想要的痛苦和死亡,亦或者有所预见,却又不得不踏入那毁灭性的陷阱中。
如今的思考行为,就像是一个看不见的炸药桶的火线,席森神父看不清这根火线所导致的爆发,究竟会引发怎样的效果,他仅仅是感受到了那无可名状的恐怖而已。
即便无法像平时那样自如的思考,但是,身为神秘专家的经验、直觉和本能,仍旧让他能够在这样困难又诡异的时候,保证自己的行动不“行差踏错”不,应该说,席森神父只能够这么行动,并相信引导自己行动的这些因素,都是正确的。
莫名的电话,在废墟中响起,莫名的听筒中,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是莎。”
“莎”是谁?当这样的疑问升起时,席森神父就不由得去思考,伴随着宛如眼睁睁一步步走向悬崖的恐惧感,他觉得自己似乎想起了“莎”是谁。虽然这种“想起”的感觉并没有从他的记忆中挖掘出关于目标的详尽资料,却让他下意识肯定了,这个叫做“莎”的说话人是自己人,而自己此时的困境,说不定要有她的帮助才能打破。
“我现在有麻烦了。”席森神父开门见山地说到,他并非不想寒暄,但又觉得自己和对方谈不上分开多时,彼此的过去,就在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前的关系,都不需要做这样的寒暄,也不需要拐弯抹角地提醒对方什么事情。
“我知道,来自意识态的巨大冲击进入了安全网络。虽然我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可以想象你的情况。”莎的声音充满了一种非人的,机械的,电子化的感觉,并不是人们平时说话时那抑扬顿挫的腔调,每一个音节之间都拥有清晰且一致的间隔,很容易就让席森神父联想起科幻小说中的那些电子化人工智能程序。但是,另一方面,他也下意识十分清楚,对方只是像人工智能,在本质上却远超人工智能。
“我现在已经无法思考,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思考行为的背后,那很恐怖。”席森神父也没有隐瞒这一点。
“那是因为意识冲击还没有停息的缘故,而且,这种程度的冲击的确会引发一些不妙的东西。”莎在话筒那边说。
“不妙的东西?”席森神父觉得对方不用“情况”而用“东西”来描述,显得有些微妙。
“恶魔从灰雾中产生,本身就是意识和物质的中间态。之前的意识冲击,很可能会产生特别的恶魔。”莎的声音在这里,就像是失去了节奏般,让人依稀可以感到其是拥有情绪的,但是,这些情绪中掺和了困惑。正是这种“困惑”让席森神父有些意外,正因为无法思考,所以,完全只能用“印象”去评估这个莎,而从印象上的“莎”来说,并不是会产生困惑的类型。与其说对方掌握的情报量足够,遭遇到的问题都能从这些情报中找出头绪,毋宁说,印象中的“莎”根本就不是会因为找不到头绪而感到困惑的类型。
另一方面,谈及“恶魔”,莎本人无疑是相关知识和经验最丰富的存在。正因如此,才让席森神父难以想象,让莎也感到头疼的恶魔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既然莎说了,之前那般强度的意识冲击会产生可怕的恶魔,那么,席森神父更倾向于相信这个结论。
“要我做什么吗?”席森神父环视周遭的废墟景象,有一种警示从他的心灵中滋生,来自于神秘专家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氛围的变化,他无法判断,这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最好快点,我这边有点不对劲了。”
“我知道,你感受到的情况,正是安全网络正在遭到入侵的现象。”莎说:“因为意识冲击,灰雾和恶魔都在大量繁殖,这是素体生命乐见其成的状况,它们很快就会苏醒,我们会面临至今为止最被动的状况。”
席森神父这时至少确认了三件事:一是,莎和安全网络有关。二是,莎和自己的确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而自己等人的对手就是恶魔和素体生命。三是,恶魔和素体生命密切相关,并且目前这种对自己等人不利的局面,却是对它们影响最小,亦或者说,会让这些敌人壮大。
敌人兴盛而我方衰竭,意识冲击带来的恶果是显而易见的,己方原定的计划或许已经无法取得理想的效果。
“有什么新计划吗?”席森神父一边问询,同时有一种直觉,让他的目光投向左侧的方向,那里似乎发生了什么情况,却无法用肉眼看清,也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