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森神父抱着脑袋,在他的脑海中无法排斥的幻觉,让他无法分辨到哪里为止所发生的,正在发生的,才是幻觉。他看到的自己仍旧身穿“黑袍”,爱德华神父的影子和声音就像是一个过去发生过的噩梦,自己以为忘记,却察觉它已经悄然追了上来。所有关于爱德华神父的记忆,所有他所说过的话,席森神父都可以视若罔闻,可以一一反驳,在自己那独立而成熟的思想中,有千万个理由,去证明自己的正确。然而,当他开始去“想”的时候,却陡然一片空白,而当他试图不去“想”的时候,那空白中就出现幽灵般似有似无,却无法捕捉具体的思绪。

无法想,也无法不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抓住念头,让这些念头只能按照一个固定的频率和方向转动。席森神父发出哀叹,他感到自己的无助,就连魔纹的力量,临界兵器的力量,都无法拯救自己那颗无法自主的心。

席森神父从未想过放弃,但是,那不由自主的意识,让他感到绝望,就算“从未想过放弃”又能如何呢?就在席森神父觉得自己即将坠入深渊的时候,却又觉得在陡然间清醒过来。这是何等熟悉的感觉,宛如从噩梦中苏醒,而在这个地方,这样的状态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只是,每一次的清醒,都像是又一次噩梦的开局。

他睁开眼睛,自己仍旧身穿黑袍,走在古怪的,错落的,周而复始般好无尽头的走廊、阶梯和过道上,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锥状体无论是在噩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亦或者在这么一个半梦半醒的交界中,都让人感到一种强大的存在感和压迫感,那些素体生命,就从锥状体建筑的一个个窗口中俯瞰着鱼贯前行的黑袍们,而席森神父觉得,它们一个个的目光,都向着自己这边集中过来。

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总觉得这些素体生命,即将有意识地将目光聚焦过来,一旦完成聚焦,自己就要被“看穿”,但此时此刻,它们只是“即将”聚焦过来而已,并没有真的聚焦过来。席森神父只觉得自己卡在一个将要发生又尚未发生的分界线上,自己仿佛被浸泡在这么一个古怪又奇妙的氛围中,难以自拔。

巨大起伏的情绪,无法详尽的思绪,明知如此而无法左右的意识,如梦似幻的感觉,身不由己的环境,能够观测到却无法分辨哪里才是真实的一切,充满了危险的奇妙、暧昧、彷徨和飘浮感,哪怕是一瞬间也仿佛被拉长为亘古,仿佛自己就在这一瞬永恒中被分解。

从遥远的地方,有一声枪响传来,似乎很慢,又似乎很快,在听到枪声后,不知道多长的一瞬间,席森神父看到自己身边的黑袍打了一个趔趄,身体就像是水泡一样炸开,鲜红的血于半空绽开,就像是黑袍内充斥的全是鲜血一样的量,眨眼间就浇了自己一身,他甚至有时间去想:原来黑袍里面是没有内脏的呀。

但是,即便黑袍炸开了,也无法让席森神父产生半点“这个黑袍已经死亡”的感觉,但与其说“觉得这个黑袍没有死”,不如说“这个黑袍本来就不存在生死的差别”。然后,这个感觉迅速扩大到其他黑袍身上。席森神父不由得想到,除了自己以外,其实这里的所有黑袍都不存在生和死的差别。而这样的想法来的是如此突然,却完全不让他感到惊讶。

一个黑袍倒下,继而就有更多的黑袍倒下,魔纹超能的“风”阅读着正在发生的变化,宛如眼睛,宛如耳朵,宛如手脚,将清晰的印象带入席森神父的脑海中。于是,席森神父看到了子弹,看到光,看到了波动,看到了多种多样的现象,看到了在那彼此交错的,足以破坏形体的攻击是如何击打在黑袍身上,而这些黑袍没有反抗,就像是毫无知觉一样,如同被镰刀砍中的麦秆,一排排地倒下,破碎,溅上半空的血,在风的鼓动中,宛如甜蜜的细雨洒遍了肉眼可见的走廊、阶梯、过道和锥状体建筑的墙壁。

不断有黑袍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不断有黑袍从自己的身边、身前和身后倒下,炸裂,本该很快就能清空一片区域的猛烈攻击,却无法停止,因为这些黑袍明明在以一个可怕的速度消失,但定睛一看,它们仍旧不挤不疏地排成整齐的队列,徐徐沿着这血雨飘摇的走廊、阶梯和过道前进,走向那不知何处的远方。

无论是遭遇怎样猛烈的攻击,无论是承受何等可怕的现象,黑袍的数量,就像是永远都不会减少,黑袍的队列,就像是永远都不会被打乱。它们是这么的沉默,但又并非木偶,拥有一种无法述说的沉重的灵性,却无法解答,在那深沉的黑袍下包裹的,到底是什么。

并不是所有的黑袍都没有受到这个变故的干扰,当席森神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停住了脚步,在那仿佛持续到永恒的,永远都不可能改变的黑袍队列中,只有自己停下来,宛如人流中一块呆立的礁石,其它的黑袍从身后涌上来,便从自己两边分流而过,到了前方又汇聚在一起。

席森神父进一步意识到,自己此时应该是显眼的,而那些素体生命的目光在那即将又尚未抵达的移动过程中,已经到了末尾,而自己的一动不动,让这个过程在加快。自己就要被看到了,而想象自己被这些素体生命看到的一刻,就忍不住去想象一场艰苦的,可怕的,毫无胜算的战斗在这样的地方,和如此众多的素体生命交战,自己唯一的下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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