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来到了那个时候,安德医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并不十分利索地摘下自己的老花镜。
他盯着对着失忆的我,说:“你真的半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我的回答充满叛逆和抗拒,但安德医生露出一丝饱含深意的笑容,就像是一直在等我说这句话。
然后他说了什么?
啊,没错,他这么说了:
“你现在的状态和你失去的记忆有关,或者说……你的记忆被替代了。”他伸出食指,朝我虚点了几下,“你成功地给自己构建了一份虚假的记忆,这就是治疗的第一步。嗯……尽管期间出了一点小问题。”
当时我是如此烦躁,对这些人的措辞感到厌烦透顶,因为我根本就没能适应从末日世界到这个世界的转变。而且,正因为当时的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根本就没有体味到这句话的意思。
“虚假的记忆能够完全取代真正的记忆?”我轻声复述着当时自己的说法:“这是不可能的,身为心理学专家的你,安德医生,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没错,你说得没错。哦,你是个聪明的小家伙,通常来说,一个人的记忆是无法全部被替换的,但是根据记忆片段和深层心理构建一个截然不同的自我世界,这正是这套治疗方法的价值所在。孩子,你尝试过影片编辑吗?将场景片段切割出来,混合其它材料,重新编辑成和原影片完全不同的情节——我们成功构建了虚假记忆,这个成果的证据,你不正坐在我的面前吗?”安德医生的脸上露出狂热的神情,“阮医生说你的病情恶化了,但在我看来刚好相反,这只是治疗流程的第一步,不过这也是她讨厌我的原因。”
这个苍老而狂热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我感到自己有些虚脱,目光落在灯罩的便签上,那里写着:如果线粒体干涉了基因,基因从生理上影响大脑,人格被扭曲,思维能够残留,那么灵魂的存在并非神秘。
人类补完计划的目录再一次浮分裂与环境影响,脑波残留反应,微光对**的影响,癌细胞观察,线粒体研究及致癌反应,线粒体的非常态繁殖,催眠疗程和方fǎ_lùn,在虚拟构架中的心理呈现……
紧接着又是在“森野”的幻象中,那个神秘中年男人的喃喃自语:
“既然癌性繁殖的线粒体会产生自己的意识,会吸收周围环境的残留波段,为什么要控制癌性繁殖?应该控制的应该是癌性繁殖后所产生的意识和人格”
未知疾病,末日症候群,线粒体癌性繁殖,基因异变,大脑影响,精神病状态,人格的产生和替代,虚拟的世界——这些词汇就像是被一根漆黑的线条串了起来。无数的幻灯片般的记忆画面,零碎繁杂的声音,不断在我的脑海中闪现,我感到一种强烈的恐惧感,这种恐惧并非来自情感,而来自于自我存在的本源,它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我呼吸沉重,浑身大汗淋漓,那些记忆的碎片所带来的人像、表情、图片和声音仍旧走马灯一般闪现。我的思维一片混乱,但是在这片混乱中,却有某种未名的东西促使我翻开了那本黑色的日记。
翻开封面,洁白的扉页上用钢笔用花式文字写着:人类的优越在于其精神,否则便与野兽无异,因此人类的补完要从人格的补完开始。
正文上如同剧本般罗列着剧目和大纲:
第一幕:厕所怪谈
第二幕:笼中鸟
第三幕:日常分裂
第四幕:厄夜怪客
第五墓:邪恶力量
大纲和设定的第一行如此写到:这个世界是从一所高中,确切来说,是从一所高中的厕所开始的……
之后故事开始了,这是是一个名叫“高川”的高中一年生,在一个充满了命运的神秘和现实怪异的末日世界中的冒险故事。
这个纤毫入微的故事,是我的过去,我的故事。我所有的爱与恨,喜悦与遗憾,成功失败,所有那些结识的人,促使我们交织在一起的事件,都记录在这本黑色的日记中。
当我用颤抖的声音读着:“这样……”真江将我的眼球塞进了自己的眼眶,完好的右眼凝视着我,那只嵌入的眼睛却左右上下乱转,片刻后恢复正常,同样用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凝视着我。她说:“我们就永远在一起了,阿川。”
一种无比的痛苦和悲伤平静地淹没了我的灵魂。
我哭泣着,但是喉咙却不出半点声音。因为我在这一次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个世界,我总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为什么他们谈起“高川”,我却感到他们在说一个陌生人。
原来是这样呀,因为我本来就不是“高川”,只是一个在虚构的故事诞生的人格,一个替代了真正的“高川”的虚拟角色。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构的,我所有的爱与恨,喜悦与遗憾,成功失败,所有那些结识的人,促使我们交织在一起的事件,都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物。我的世界,甚至还没来得及构造完全,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我曾经以为的神秘,不过是尚未设定,我感受到的命运,不过是个错觉,我的奋斗,也只是虚妄。
还有我所的爱人,我的朋友,甚至于我的敌人,曾经那么栩栩如生,那么血肉丰满,我由此所产生的“自己所了解的她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