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然于眼前展开的意识态世界中,少年高川以至今为止最为真实的姿态伫立于燃烧的天空下。闪烁着火星的灰烬如同雪花般洒落,席卷了云层的火焰,已经将飞机燃烧殆尽。在“最终兵器”将我绝杀前的一刻,少年高川将禁锢我的长枪全部击碎。在其他人从将近凝固的时间感中恢复正常时,我已经彻底脱离险境。
为什么少年高川会以这样的姿态,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个问题在我和他对视的一刻,就已经觉得有了答案。或许,并不全面,但是,我所理解的,一定是所有的问题的核心吧——少年高川和“江”的确是彼此相爱着的。
因为爱着“江”,所以,才能够继续存在。
因为爱着“江”,所以,必须站出来,承载“江”那不稳定的人格结构所产生的后果,让自己所爱的它,不会彻底被本我的**本能所吞噬,再次变成那纯粹的“病毒”。“真江”的残留资讯改变了“病毒”,造就了“江”的存在,少年高川所深爱的,是这样的“江”,而并非一切悲剧的源头“病毒”。和我比起来,他想要拯救,需要去拯救的东西更多。我和他的区别,也许就在于承载的份量不同。
有许多关于少年高川的资讯流淌于我的心中,然而,我却无法留下这些资讯,就如同无法用手掬起那涛涛的河水。我似乎明白了许多,但仔细去分析,却又说不分明。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度死亡的少年高川,终于在“江”的帮助下。从生与死的夹缝中,从一个仿佛连灵魂都要烧尽的地狱中爬了出来。我的诞生,是计划内定的过程,但是,“江”利用了这份计划,将我变成了少年高川再诞的孵化机——这样的做法。无论少年高川是否知道都没有意义,因为,这一定是“江”的独断。
因为,“江”也是深爱着他的呀。
一切因果就如同交错的螺旋基因,彼此共鸣,彼此牵扯,彼此缠绕,旋转着上升。当年互视彼此为亲人的七人,即便有人死去。有人濒临死亡,有人异化成非人,有人意识破碎,但是,无论在“现实”中,还是在“末日幻境”里,都以一根根难以言喻的线紧密联系在一起,也许这些线看似脆弱。仅仅藕断丝连,但是。它的坚韧超乎人们的想象。我想,这就是命运吧。
对我,不,应该说,对每一个高川而言,这样的命运带来了无比的痛苦。但是,却是理所当然,甘之如饴的东西。它让我们彼此分离,深陷绝望,但是。却让我们不再孤独,是最珍贵的宝物。
现在,少年高川站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丝毫希望他不在那里的想法。
在充满了即视感的梦中,我一度站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螺旋阶梯上,我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我无法走到他的身边,我跟他说话,他却只是站在那里,带着笑容沉默地凝视着我。我知道他是谁,所以今天又走上这个楼梯。今天他又站在那里。
于是,我对他说了:
——你好,高川,我叫高川,见到你很高兴。
所以,我对眼前的少年高川说了:“你好,高川。”
一如梦中那般,他只是站在那一边,沉默着,带着微笑。
梦和现实,总是在交错,或许,我们的相遇,正是因为我们彼此需要。
“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那个声音响起时,艾鲁卡所变成的浓稠血色液体,再次恢复成艾鲁卡的身形,他凝视着少年高川,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了少年高川手腕内侧的三枚棱状魔纹——我一直都没有忘记,我所拥有的超凡力量,其实只是以这个少年高川的力量为模板而存在的“伪物”。
此时此刻,“真品”就站在眼前。
“好久不见了,高川。”艾鲁卡按着帽檐,以一副叙旧的口吻,对少年高川说到。
四名“最终兵器”也已经恢复正常行动,却没有立刻对我或另一边的少年高川发起新一轮的进攻。同时存在的两个高川,似乎让她们也产生了迟疑,尽管,我并没有看到她们眼中的迷惑,但是,她们那宛如混沌深渊般的眼眸,却如同泛起了涟漪般,微微地波动着。她们那一贯冷漠的表情,此时却给人一种谨慎思索的感觉。我察觉到了,无论是艾鲁卡还是最终兵器,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偏向于对面的少年高川,说是身临大敌也许太过,但是,却一定可以称得上十分在意。
显然,艾鲁卡和最终兵器是认识少年高川的,或许,在某个末日幻境中,他们彼此之间发生过一段难以忘怀的纠葛。我觉得自己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纠葛,艾鲁卡是在何时出现的,我并不清楚,但是,既然位于同一个身体中,他就免不了要和高川遭遇,看来,在他所遭遇的那些高川中,少年高川也是最特殊的一个,因为,少年高川拥有着真正的魔纹。而那些最终兵器,既然她们的使命,她们诞生的机制,就是为了杀死高川的话,也免不了要成为少年高川的敌人,甚至,本就是她们亲手处决了少年高川。
如今,本该死亡的人,却以一个真实的姿态,站在他们的面前,就仿佛本该了结的过去,在时间和空间那漫长的流转后,又再度接驳上了那断裂之处。
面对艾鲁卡的问候,少年高川也仍旧是静静地沉默着。
“我来收回魔纹了,高川。”艾鲁卡说:“你已经不再需要这东西,在你死亡的时候,本应该还于我。”他的语气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