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关换上拖鞋后,迎面就看到一台老旧的黑白电视,三合板制作的家具已经掉漆,就像打上补丁一样。i.因为家具太少的缘故,空间显得十分宽敞。
所有门都是开着的。
白井的房间同样连通阳台,房间里有书桌、衣柜和木床。书桌上将木板塞在每一排书的顶部,就这么搭起一个简陋的书架,上面罗列着用挂历制成书皮的书籍。更多的书在一个木箱里,几乎能找到从小学到高中的所有教科书。转过头,灰色的蚊帐被竹竿架在墙上,诉说着灰色的记忆。
虽然有听说过白井的家境并不是很好,不过实际看到还是和想象中有不少出入。
和他比起来,我就像出生富豪人家的贵公子吧。
彼此间的差距,就像我家和咲夜家之间的差距一样。
白井搬来一张矮桌和两张竹椅,一直呆在我肩膀上的夸克哗地一下跳上书桌,如同啄木鸟一样不停地叮啄台面,出咄咄的声音。我不好意思地走上去抓住它,将它从阳台扔出去。
“见笑了。”我对白井说。
“没关系,没关系。”白井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吃木头的乌鸦呢,不给它吃点吗?”
“它野惯了,大概不喜欢熟食吧。”我应付着道。
我们俩将买来的食物摊在桌上,白井很熟练地用两根筷子撬开瓶盖,往各自的碗里倒啤酒。
我们一边喝酒,吃烧烤,一边谈起森野的往事。我对森野的过去并不了解,实际上,直到她死亡前也不是很熟悉,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白井在说,我仅仅当个听众。
我想问他关于灰石的事情,可是白井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似乎想要将森野的往事都复述一遍,似乎这么做她就会重新活过来一般。只有在这个时候,在他被香烟呛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将头埋在碗里小口小口喝酒,仿佛喝醉了一般絮絮叨叨的时候,才能察觉到他对森野之死的伤心和懊悔。
完全找不到介入时机的我第一次认识到,这个男生,是如此深爱着森野。
失去了对方,另一人就像是失去了一半的灵魂。
我有些羡慕这样的白井,因为在我的记忆中,并没有森野这样的存在。这让我升出一种“谁都可以,马上就去为她付出一切吧”的冲动。
所有的啤酒和食物都吃光时,已经快到晚上十点了。
我和白井的酒量都谈不上好,两人喝光了六支啤酒后,脑袋已经开始晕,就算喝白开水也无法冲淡不时冲上咽喉的恶心感。
白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样子是要上厕所。我还记得白井之前说过有东西给我看的事情,于是随口问了他一下。
“在书桌最中间的抽屉里。钥匙在桌面上,你自己找一下吧。”白井这么说着走出房间。
我在书桌上找了一阵,甚至将桌面上的书籍全都搬到另一边,可是完全没有看到任何钥匙。虽然也想过白井是不是记错了,但也有可能是被刚才的动作碰掉了也说不定。
于是我钻进桌底寻找。
因为上半身塞进在桌下,所以白井过来时,只是隐约察觉到从身后照来的光线忽然有些暗淡。
“找不要钥匙啊,白井。”我随口说到。
“因为根本就不在那里啊。”白井的声音轻轻从身后传来:“那把锁早就坏了,钥匙怎么找也找不到。”
他在说什么?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喂,你刚才说……”
身后的影子怪异地摇晃,空气也在异常流动,连锁判定的才能第一次自动开始运作,并且传来极度危险的讯号。
脑海里浮现模糊的身影,身后的人抓着某种东西,高高举过头顶。
我下意识想要钻出去,可是那东西已经猛然落下。
尖锐的。
就算用尽全力,但因为身躯被禁锢在狭小的桌下空间中,也只是稍稍移开致命的部位。
剧痛霎时间从后腰传来,坚硬而锐利的东西,大概是刀子吧,深深扎进肚子里,又抽出去。
在它第二次袭来前,我忍着剧痛把身体整个塞进桌底,然后用力站起来,将整个桌子都掀翻了。凌乱的倾倒声,我转过身,闪亮的弧光割开我的衣襟,在胸口划出一道血痕。
刀锋第三次向我袭来,被我从袖管里弹出的匕挡住。
我用力一推,偷袭者借力向后跳开。他的动作敏捷地如同猿猴一般,双手垂在身前,身形摇摇晃晃,和我相同式样的校服笔挺地穿在身上,散出从未见过的奇诡气息。
是白井。
他手中拿着头部尖锐的菜刀,从灯泡处落下的橘黄色灯光在刀身上流淌,微微有些刺眼。白井的脸低垂着,藏在头的阴影后,就像是在看刀身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我用左手捂住腰后的伤口,在记忆中,自己第一次伤得如此重。
“白井?”低沉的声音就像不是从自己口中传来的一般。
“是我。”白井抬起头,从头的缝隙中,能看到一双浑浊的眼睛。
跟我之前看到的白井截然不同。
我杀过人,所以能够嗅到他身上传来的杀戮决绝的味道,他的眼神是一片虚无,那是根本不在乎后果,以及自己的下场,矢志杀人者的眼神。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我问道。
“为什么?”白井将有些佝偻的背挺直了,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泄愤。”
“泄愤?”我重复着这个词语,一边将摸上腰后的手枪。可是在他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