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瑜这一犹疑徘徊,晋国朝臣的脸色倒是缓下来了,包括晋国国君在内,都有了一种隐隐的放松,甚至是笑意。
夏瑜徘徊良久,最后索性直接道:“不打了。”
韩虎一听夏瑜这话便笑了,道:“怎么,内佐你认输了?就这点本事还狂言诳语可助齐败晋,助齐灭近,内佐不嫌丢人吗?”
夏瑜看了韩虎一眼,道:“嗣卿您误会了,我说不打了,不是不打了,兵者,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夏瑜顿了一下,接着道:“凡是能用计谋赢得了的战争,就不需要硬碰硬,所以”,夏瑜将手里的玉佩一指,点在晋国与齐国边境之处,道,“齐国可在边境吞驻重兵,使得韩赵魏尽皆屯兵于与齐国交境的晋国东部边境,然后”,夏瑜抬头向列国国君落座的高台上阶看了一眼,道,“然后齐国可派使者练过秦国、楚国、中山国,晋国大军尽皆屯驻在于齐国接壤的边境,那么晋国与秦国、楚国、中山国接壤之处,兵力必然空虚。”
这话一出,赵无恤、韩虎、魏驹脸色尽皆一变,他们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夏瑜的意图,或者说不是敏锐的察觉,而是回忆起了什么,毕竟二十年前晋国作为霸主之国却险些被肢解的记忆太过惨痛了。
夏瑜见韩赵魏这三位嗣卿脸色皆变,便知道这三人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意图,笑了笑,道:“我齐国可与这三国约定,只要灭了晋国,晋国土地三国均分,二十年前齐国景公策动在范氏、中行氏叛乱时,策动天下诸侯肢解晋国,二十年前因为有执政赵志父在铁之战以少胜多,迅速平定晋国国内叛乱,使得齐国景公的打算落空,若是今日再有此变,晋国还有一个赵志父吗?”
赵无恤也好、韩虎也好、魏驹也好,甚至满朝晋国公卿,包括晋国国君在内,脸色都变得很差,甚至不仅仅是差,而是沉重,而被夏瑜点名的秦国国君则是神色有异。
中山国蛮夷之辈,晋国向来以尊王攘夷为旗号,自然不会邀请中山国会盟,楚国与晋国争霸百年,打了百余年,自然楚国国君也不会来。
而秦国,崤山之战晋国杀了秦国最精锐的军队,秦晋从此成了死敌,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秦国再也没出过如秦穆公般的雄主,国家怂了,服软了,自然与晋国的关系便缓和了,但是平心而论,旧怨深远,若是真有机会肢解晋国,秦国估计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是以秦国国君听得夏瑜的话,倒是眉头一跳,心有所动。
夏瑜看着脸色难看的韩赵魏三位晋国嗣卿,道:“瑜确是口出狂言,但瑜的每一句狂言都不是无的放矢,都是有根有据,晋国处四战之地,晋国强大时,周围的每个国家都会臣服于晋国,但晋国衰弱时,这些国家都会扑上来,像一群饿狼见到肥肉,恨不得分时入腹。”
夏瑜站在这里,站在这虒祁台上,缓缓扫过这些各门各家的士子,再转头去缓缓扫过高台上阶上的列国国君,晋国朝臣,还有最上首的晋国国君,周王室冢宰,最后回到一言不发的赵志父身上。
夏瑜看着赵志父,道:“晋国的强大时晋国百余年用无数鲜血无数胜仗累积下来了,而晋国公卿的骄傲,是建立在晋国强大的实力之上,而今日的晋国公卿,空留满腔骄傲,却忘了没实力支撑的骄傲,什么都不是。我说晋国无救,是因为晋国现在的朝臣,尽是士为家而劳,卿为族而禄,朝堂社稷,几人关心!?”
夏瑜指了指地图上赵无恤、韩虎、魏驹联合在晋国与齐国边境摆设的韩赵魏联军方阵,道:“别的不说,在下敢问,赵志父死后,还有谁能让韩赵魏保持一致听从指挥一致对外!?若是执政一去,韩赵魏不先自己打起来都是稀奇的,还能一致对外!?我说赵志父之后,晋国后继无人,算说错吗?若晋国不能一致对外,想要吞并晋国,想要灭掉晋国的,岂止齐国一国!晋国公卿,届时难道不是冢中枯骨吗!?”
夏瑜口口声声赵志父,对晋国霸主执政直呼其名,可谓十分无礼,但却没人开口指责,毕竟比起直呼赵志父其名,夏瑜所说的若是赵志父去世,晋国很可能再次陷入内斗,很可能再次给齐国甚至不止齐国一国谋划肢解晋国的机会,更令晋国上下心若有重石,因为这不是空口白话,毕竟这样的事情晋国二十年前就发生过,而也正如夏瑜所说,谁能去赌晋国二十年后还能再出一个收拾江山整合社稷的赵志父。
当论战进行到此处,已经不是列国士子空白白话的学术争论了,而是列国之中真正大权在握的权贵公卿之间的交锋,这些没什么权力搀和庙堂纷争的士子们,自然是插不上话的,只能静静看着眼前惊心动魄的纷争,几乎没人敢多说什么。
列国国君此时也十分安静,各有心思,尤其秦国国君,面色阴沉,眼神不定,不知心中有何主意。
而也就在此时,只听一声朗笑传遍虒祁台,道:“晋国后继有人乎?无人乎?内佐当我等后来者。”
众人依声望去,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