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汴安城,沁梅宫。
身穿太子袍的李瞻雎疾步从沁梅宫离开,虽然娴贵妃买通了太子,一直控制着给明宗皇帝的药,让他没法醒来,但是玉玺还没有找到,就算有了太子宝印,又有娴贵妃撑腰,但是说他名不正言不顺的传言,还是在私下慢慢地蔓延开来。
偏偏,他还不能发落这些人——眼下这乱局未稳,重刑严惩,会令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兰藜。”端娴的声音唤着心腹婢女,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
可是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娴贵妃的眉头微皱,又唤了一声:“兰藜?”
仍旧没有回音。
娴贵妃突然感觉不妙,一声“来人”刚要出口,却卡在喉咙里,看着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身着黑衣的男人,强自镇定,沉声道:“你是何人?”
娴贵妃知道,沁梅宫里除了宫里的侍卫,李瞻雎还安排了两个暗卫,既是保护她的安全,又能帮她在稳定后宫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可是眼前这个面部表情的男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进来了,而那两个暗卫高手却全然没有发现,也没有任何动静。
多半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有如此高的身手,除了有着“天下第一杀手”头衔的离殇,再没有第二人。
只不过,他没有回答娴贵妃的话,而是用一双漆黑地深不见底的眸子,冷冷地看着她,居高临下,仿佛只是在端详一件物什。
“你究竟是什么人?”娴贵妃再次沉声发问,以对方的身手,可以轻易地杀了他,但对方却没有动手,分明是另有企图,“谁派你来的?你想做什么?”
“你儿子。”离殇硬邦邦地吐出了三个字,算是回答了娴贵妃提出的三个问题。
娴贵妃面色一凛,她的儿子?李瞻雎?他不是刚走吗?
离殇没有理会她变幻不定的神情,伸手向怀里掏去,娴贵妃登时一阵紧张,下意识地就想从身边抓一些东西抵挡。
见她这个反应,离殇心里闪过一丝鄙夷,面色却分毫未动,动作也没有停滞,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纸笺,朝着娴贵妃扔去。
娴贵妃不明所以,慌忙向后避开,因为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只能抬袖子遮挡。结果,却发现那是一卷纸笺,骨碌碌滚到了她原本坐的位置上。
“看。”离殇淡漠地吐出一个字。
娴贵妃一愣,目光在离殇和那卷纸笺之间打了几个来回,然后警惕地盯着离殇,一边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卷纸笺,迅速地展开那张纸笺。
那纸笺里是一副人像,画着一个极为秀气俊美的男子,有几分像她,有几分像皇上。只是,墨笔勾勒的俊美容颜上,特特用朱砂在脸上描画了不少纹路,将一张好端端的俊美容颜给破坏了,显得妖冶而诡异。旁边写了八字生辰,应该是这个男子的。
娴贵妃目光微微一顿,像是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陡然骤缩,捏着画像的手微微发颤:“他是……”
猛地抬头,想要询问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这画上之人是谁,在何处,但是娴贵妃却恍然发现,眼前空无一人,那个如鬼魅般神不知鬼不觉出现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走了。
来无影,去无踪。
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如果她的手里,没有握着这一副小像的话。
那个八字,是她孩子的生辰八字。正是因为有这一行八字,她才恍然惊觉,那小像之上诡异的朱砂红纹,寓意为何。
她费劲千辛,瞒得严实,吃尽苦头,结果却生下了一个脸上有妖纹的儿子,偏偏,钦天监从观出“刑忌夹印”这样凶煞的星象!若是叫人见着这孩子,他便绝无再有活路!
她才狠心地让人把孩子送出了宫,并哭着央求皇上,撒下了这样的弥天大谎。
当日接生孩子的稳婆、伺候的宫人,都已经被处理干净了,知情者,唯有兰藜和当日送孩子出宫的那个平王府旧人。平王府的那个旧人,也是因此,她才笃定李瞻雎就是她的儿子,那个因为她太过谨慎而狠心送出宫去的儿子。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那边传来的消息,从来没有怀疑过李瞻雎的身份,可是手中这么一张薄薄的画像纸笺,却在她的心上撕开了一道怀疑的口子,让她越想越不安。
尤其是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他统共只说了四个字,除了一个“看”字提醒她看纸笺上的小像之外,“你儿子”三个字,将她的思绪越拉越长。
对方是想说,这画像上的人,是她真正的儿子?还是回答了她所提出的三个问题中的其中某个或是全部的问题?
你是什么人——你儿子身边的亲信。
谁派你来的——你儿子。
你想做什么——来告诉你,你儿子不是李瞻雎。
似乎通通可以解释,但是,却又通通只是她的猜测。
可如果,送来这副小像的幕后之人,不是她的亲儿,或是扣押了她的亲儿又道破了他的身份,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送来这副小像呢?
黎府,偏院。
黎焰对面坐着白阙,一起喝着茶。只不过,前者一脸闲适,后者虽然带了面具,也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怒意。杯盏盘碟被碰得叮当作响,以宣泄自己的不满。即便是神出鬼没地潜入宫中送完小像、又悄无声息地回到黎府的离殇出现在他们所在的房间,白阙也是没好气地哼了离殇一声,把目光别向一边,不看他。
离殇眸中闪过一丝失落,无视黎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