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大娘虽习惯了祢罗突的性子,但怕自家小妹心里受委屈,匆匆说了句:“他就是如此,连大人公也不说什么,妹妹别往心里去。”就追着祢罗突出去了。
伽罗笑道:“无妨。”自己可没招惹他,摆脸色给谁看啊!到是这位长姊,虽是宇文家长媳,但是下面两个小弟一个元氏公主所出,这一个又最得宇文泰喜爱,恐怕她也颇为头疼吧?否则,和自己解释就罢了,何必把宇文泰搬出来!
唉,身为女子者,在家时千好万好,一旦出阁做了别人家媳妇儿,再怎么金尊玉贵的人,恐怕都活得不那么痛快吧!
四姊姊即将出嫁,那李虎家似乎水也挺深呐!而自己再过几年也要议亲,不知到时候又会是个什么光景了。
她在这儿感慨一番,回头去寻四娘,和几位小娘子一块儿用过晚食,闲话几句也就散了。
到了正日,因吉时是在黄昏,所以四娘能睡个好觉,不必一大早就醒。纵然如此,作为新妇却十分紧张,伽罗一进去就看到她眼下两个黑眼圈,顿时吓了一跳:“阿姊,你昨晚没睡好?”
四娘勉强笑了笑,到是身旁的侍女说道:“娘子昨晚总是翻来覆去,四更时方睡着。”
伽罗皱皱眉:“这怎么行?你可是新妇子,定要漂漂亮亮的!”然后便吩咐人去拿些牛乳再煮个鸡子来。
四娘忙道:“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伽罗好笑的说:“那不是给你吃的,是给你敷眼睛的!”
不多时,牛乳和鸡子拿来,伽罗帮她仔细敷过,那黑眼圈渐渐下去了。随后才开始一天的准备——沐浴、敷粉、匀面、梳妆!
伽罗只管待在四娘房中,而东院诸人都在准备今日需要的熟食——除去蹄甲的整猪,从中劈开分为两半;举肺脊、祭肺各一对,鱼十四尾;除去尾骨部分的干兔一对,这些是要放在新妇寝室外的三个大鼎里的。另外还有醯酱两斗、肉酱四斗、黍稷四敦、炖肉汁、玄酒等。
等到将近黄昏时,新妇子已然装扮好,而门外的三只大鼎里也盛放好了猪肉等物。寝室内那六斗酱用同一块巾子盖好,酒樽放在北墙下,上面放着酒勺,勺柄朝南,樽下有禁,玄酒放在酒樽西面。还有篚放在酒尊南边,内装四只酒爵和合卺。
黄昏已至,廊下的灯笼依次亮起,四娘端坐在茵席上,手中持扇,遮住娇颜。伽罗正想去前头瞧瞧,就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呼和传了进来:“新婿登门!”伽罗顿时精神抖擞,故意大声对阿兰说:“快去给我拿个大棒来!我要好好问候新婿!”
四娘持扇的手一抖,嗔道:“你别跟着起哄!”说完又觉不妥,涨的脸都红了。
伽罗哈哈大笑,打趣道:“阿姊,你还未嫁过去,就帮着李三郎说话了?罢了罢了,我去前头瞧瞧,若是有人真要为难,我也好劝劝。真要打坏了,我阿姊该着急了。”
四娘端坐着不敢妄动,只好长长呼出一口气,偷偷从纨扇后望过去,见伽罗真的兴冲冲的跑了出去,顿时担心不已。
伽罗可是头一回见识古代婚礼,和明清那种大红衣裳拜天地的可不同,首先四娘的婚服是玄色的,头上也没有红盖头,她就知道电视剧坑人了。出了东院,眼看独孤家的人蜂拥着堵到了门口,她反而落后几步,没跟着去凑热闹。
门外一声又一声的“新妇子!新妇子!”催着,声音逐渐升高,笑闹声此起彼伏。突然,大门猛地一开,门外傧相们护着新婿就闯了进来。伽罗不及上前,就见几个妇人手拿各种“兵器”冲着新婿和傧相一通乱打。
伽罗实在没忍住靠墙笑得肚子疼,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她扭头去看,正是黑着脸的祢罗突。
“咦?你没当傧相啊?”
祢罗突瞪她一眼:“你没看傧相被打得那么惨呐!”
伽罗笑道:“放心,以后就是姻亲,谁还真的打呀?都是做做样子的,闹着玩儿呢!唉,你还小,等你娶亲的时候就知道了,肯定不疼。”
祢罗突看了她好几眼,面色有些古怪:“真的啊?”
伽罗哪知道真假啊!但还是安慰他:“真的,真的!”
祢罗突这才转了笑脸,拉起她的手,说:“这里太闹,你先带我去里面看看。”
伽罗低头看了看两人拉着的手,心想:他们两人一个十岁一个九岁,放在现代也就是小学生的年纪。小学生牵手过马路,不算什么。当即也没有反抗,点头说:“好啊,走吧!”
祢罗突喜滋滋的牵着她的手跟她进了内院,成婚之日无大小,何况像他这样半大的孩子,也没人会管。
过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就败下阵来,新婿和傧相一路来到了东院。
站在门口的伽罗看到了李三郎,他大约十七八岁,身量高挑。穿着新婿爵弁服、饰以黑色下缘的浅绛色裙。衬得整个人硬朗挺拔、英气不凡。
伽罗不由赞道:“阿爷真是好眼光,这位李三郎当真算得上人中龙凤了。”
祢罗突不服气的说道:“这就算人中龙凤?你真是见识浅薄,世间大好男儿常有。不说别的,就说我宇文家,随意一个子弟都可堪与之比。”
伽罗听他所言,猛然想起一事,忙问:“你们宇文家,可有个叫宇文邕的子弟?”
祢罗突一愣:“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伽罗笑得高深莫测:“听说他有龙章凤质、天人之姿,所以很想认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