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曲刚开始的时候,还慷慨激扬,铿锵似铁。但唱道“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一句之后,却低沉哀伤,声音也渐渐低下去。
一阕终了,卢象升满面都是泪水:“年年大旱,空前兵灾,万姓百不余一,苦到了极处。孙元,你是江南人士,江南好啊,江南富庶啊!你又如何知道西北百姓苦到何等程度……那一年,卢某因公去西、海、固地区……正好见到农妇在田间劳作,所有妇人腰间都系着一个布袋,上面还粘着淋漓的鲜血。卢某心中奇怪,就问地方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孙元,你猜得出来吗?”
孙元茫然摇头:“末将愚钝。”
卢象升:“当地官员说,因为百姓太苦,壮丁们死伤殆尽,家中只剩妇人。所以,所有的粗活重活都落到她们身上。因为实在太劳累,又吃得实在太差,以至子宫从体内脱落。无奈之下,只能用布带子装了,挂在腰上。大凡一个妇人变成这样,却没几年好活了。”
“啊!”孙元惊叫出声,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卢象升指了指身边一个扈从:“此人就是甘肃人士,若孙元你不信,可询问于他。”
那人点了点头,大约是想到悲伤处于,突然“哇”一声哭出声来。
孙元心中如熬如煎,眼睛里也有泪水沁出来。
卢象升抬头看着天棚,喃喃道:“皇帝圣明,圣明无过天子。嘿嘿,这话大家也就口头说
说罢了。但满朝文武却都知道,陛下的施政是出了问题的。陕西大旱、宁夏大旱、甘肃大旱,百姓流亡,急需赈济。可朝廷却拿不出一文钱来,问题是,如此大灾,天启、泰昌、万历、嘉靖年也不是没有过,可那时候却怎么就能赈济呢?”
“如今,朝廷不但没钱安抚百姓,反进一步裁撤各地驿站、卫所,驿站卫所的人没有活路,就加入贼军之中。但问题是不裁撤,又能如何,不一样拿不出钱来维持?”
“这些年,朝廷拆东墙补西墙,可如此下去,却如何腾挪得下去?”
“连连整剿流寇,却不知道,这些贼人原本就是我大明的子民。他们之所以从贼,我等也有推卸不去的责任。这仗,卢某打累了,也厌倦了。”
孙元:“所以,大人打算去宣、大督师?”
卢象升点点头,道:“孙元,确实,你是能打仗的。也算是难得的将才。可你却没动建奴交过手,不知道那些来自黑山白水的蛮夷的厉害之处。想当年,朝廷一半的边军集中在辽东,可每战却是一触即溃。”
孙元却是冷笑一声:“金人不满万,满万全无敌,孙元不敢苟同。”满八旗放在明朝确实算是一支强军,可明朝军队烂成这样,满清也不过是相对不怎么烂而已。他心中很不以为然。
“你也别不服气,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有这个心气,我却很是欣慰。”卢象升叹息一声:
“流寇不过是疥癣之疾,而建奴却是心头大患。将来大明朝若是要亡,只可能亡在他们手上。这几年,建奴年年入寇,犯我京畿重地。朝廷早已有意调某入卫京城,某也有意北上。”
孙元:“督师,眼见着贼军就要全数被我剿灭,你现在一走,岂不是前功尽弃?”
卢象升:“某回京畿,河南不是还有洪亨九和孙传庭吗?洪老亨与贼人作战多年,经验丰富,值得信赖。又他主持剿局,贼寇覆亡在即,孙元你也不用担心。”
孙元不住摇头:开玩笑,洪承畴若是能剿灭农民军,明朝还会灭亡吗?再说,他以前在陕西,不是被农民军打得灰头土脸。若不是高杰突然从闯营脱离,受了招安,成为镇压农民军的主力,现在的洪承畴只怕还龟缩在西安城中一筹莫展呢!
洪承畴这也也是被人吹得厉害,其实,就历史上来看,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后来在辽西锦松之战的挂帅的时候,更是将辽东军的所有精锐尽数丢光,自己还做了清兵的俘虏。最后,可耻地做了汉奸。
这样的人统领镇压农民军军务事,能剿灭贼军才怪。
当然,这不过是作为一个穿越者的先知先觉,自然不好同卢象升明说。
孙元突然觉得或许今夜就是改变历史的好机会,如果能够说服卢象升不去做宣、大总督,而是留在中原继续带兵剿灭农民军,李自成等人也就不会
有翻身的机会了。
孙元:“督师,不能北上啊!”
“怎么说?”卢象升一脸温和,耐心地听着。
孙元:“滁州大捷之后,贼军已然溃散,到现在已是兵无战心,只顾着四下逃窜。而且,我军又在泗州歼灭闯营大部。可以说,朝廷这些年对贼寇用兵到此际已经却得了丰硕的成果。只需再加一把力,就能剪除困扰我大明朝多年的匪乱。督师在南方用兵一年有余,熟悉地我军情,怎可轻言放弃。你这一走,不是功亏一篑?”
“至于洪亨九、孙传庭等人,孙督刚去陕西,要想熟悉军队还需时日。至于洪总制,末将军说句难听的话,他这两年干得可不太好。而且,他手下多是辽东、山、陕边军,这些边军世代将门,狂妄自大,未必肯听从调遣。如今,如果不出意料,贼军失利之后,唯一的出路就是河南和安徽交界处的山区。辽东军多是骑兵,未必如洪总制之愿去钻山沟吃亏。而且,边军进入山区,也发挥不出优势。所以……”
孙元音调铿锵地下了结论:“所以,末将大胆预测,若是让洪总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