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看书>都市现代>蚁贼>30 苏州
哲的字。

方从哲迎对海风,远望浩瀚,清瘦的脸上神采飞扬,袖手而立,衣衫飒飒,慨然答道:“时当乱世,未及太平。不持一尺之兵,一斗之粮,或解两国之难,或使两国亲如兄弟。用我者存,不用我者亡。是从哲志也。”

这句话,化自子贡之语。罗国器见其风华正茂,气度慷慨,不觉目眩神迷,由衷称赞说道:“辩士哉!此前贤之志。”

战国以降,历代的儒家其实对纵横家是看不惯的,以为苏秦之流只不过逞口舌之利,奔走诸侯间,朝秦暮楚,言必称利,没有道义可讲。但是,方从哲借用子贡的话来明志,本质一样,意思便不同了。“此前贤之志。”

此番海东使团长途跋涉,来至东吴,目的是为了借粮。但是,究竟能否说动张士诚,不止远在益都的邓舍没有把握,身临其境的罗国器也是一样对此没有太大的把握。东吴富庶,粮食肯定是有的。

但是,却有两个最大的麻烦。或者可以说,是三个。

其一,张士诚府中有很多的官员,本来都是蒙元之官。只因他的投降,才又转投在他的手下。比如行省左丞周伯琦,招降张士诚的就是这一位,本为蒙元江浙行省参知政事。又比如行省参知政事严蒙古不华,本为蒙元宜兴分帅。再又如行省宪使完颜,本为蒙元常州路总管。等等。

这些人皆是位高权重,且大多对蒙元忠心耿耿。就又便如完颜与严蒙古不花,现在是名义上张士诚的臣下不假,可是在张士诚投降前,他两人却也曾与常州路同知,另一个叫做李秉方的,合力一处,在阳山抗拒了张士诚长有十六个月之久。对蒙元的忠诚不言而喻。

海东前来借粮,乃是为大事。料来定也瞒不过他们,必然阻力重重。

其二,就算能把他们说服,或者能把他们绕过去,直接去对张士诚讲说辞。但是,就有把握能把张士诚说动么?

虽说张士诚既降蒙元,与海东即便为敌国。但是他的投降,一来,不见得有诚心,二来,且他与海东也没甚么仇怨。要说起来,或许他也不会太过分地为难罗国器与方从哲。若真把他说动了,没准儿他也还会看在与高丽通商的份儿上,给点粮食与海东。然而,问题麻烦就麻烦在,他却与朱元璋有仇。而海东与朱元璋,却又同为宋臣。

尽管到目前为止,邓舍与朱元璋的来往还并不多。可是,张士诚会肯理会这些么?落在他的眼中看来呢?邓舍与朱元璋来往再少,也是同殿称臣,同气连枝。邓舍与东吴的交往再多,也是彼此互为敌国。

现今,张士诚的势力已然展到了徐州一地,距离山东已经不远。如果借了粮食给海东,使得海东因此而稳定了在益都的地盘。会不会反而造成邓舍联手朱元璋,一个在西边,一个从北边,两路联手,夹攻东吴的后果?若是果真如此,岂不成了养虎为患,他张士诚自食恶果?

不得不深思之,谨慎之。这便又加深了罗国器与方从哲出使的难度。

其三,还是徐州。

小明王现在安丰,离徐州也不是很远。刘福通虽虎落平阳,其势未倒。若是借了粮食给海东,即使海东因要对付察罕,而顾不上与朱元璋联手夹取东吴,但是会不会因小明王的旨意,遣派一路偏师,配合安丰,夺取徐州呢?徐州是重镇。得了徐州,就等同打通了淮泗的通道。益都与安丰便就能连成一气。再远至金陵。三点一线。以点成面。南北呼应、东西应和。上则可迎取晋冀,下则可席卷江浙。亦不可不防。

总而言之:不论从公,张士诚降了蒙元,与海东为敌国;抑或从私,相助海东,很有可能招致东吴自讨苦吃。他都没有理由借粮给益都。要想将之说动,顺利完成任务,难度太大。杨行健出使台州,难度有没有?有。但是,要比之罗国器与方从哲出使东吴的难度,却还是远远不及。

罗国器与方从哲议论,忧心忡忡,说道:“今俺与君使东吴,成,则益都稳。不成,则益都堪忧。出言陈辞,国之安危。当我益都此时,诚然安危之秋。重任在肩,诚惶诚恐。请问中涵,对你我此行,有几分把握?”

方从哲却不肯回答他,只说道:“大人问有几分把握,此言谬矣。”

“何出此言?”

“出使四方,不辱君命。虽力不能及,也要全力而为。这就是我辈臣下该做的事。此行虽困难重重,迎难而上就是,又何必问有几分把握呢?”

罗国器默然,道:“话虽如此。”坚持问方从哲,说道,“自益都出时,主公对君多有赞誉,叮嘱俺若遇难事,不妨多询问你的意见。今你我出使,俺日思夜想,夜不能寐,苦无良策。正是因为深恐有辱君命,所以才想请问你,对此行有几分的把握?可是否已有良策?”

方从哲仍然不肯回答,只是又说道:“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取法乎中,仅得乎下。是否有无良策,并不要紧。最重要的该怎么施行。请大人勿忧。等到入了苏州,见到士诚,大人只管提携纲领,余事交我去办即可。”

“你我促膝对谈,舱中无有六耳。中涵、中涵!何必如此嘴严?有何良策,请尽讲来。也好一安俺的忧虑。”

方从哲初得邓舍拔擢,就获此重任,他的压力也很大。但是却不像罗国器,长吁短叹。罗国器一再追问,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说道:“吴地文化璀璨,士子fēng_liú。能人众多,贤士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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