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玉蹲下身去,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来,帮着女帝垂着双腿:“是。”

他的回答很简洁,也从来都没有复杂过。

迁都一事,他一早便已有所察觉,如今事情说出来了,也不过是印证了他的猜测罢了,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女帝这些日子对潋阳的关注,实在太多了。

想到潋阳,宗玉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日薄府的荷花池边,那笑靥如花,像只小狐狸似的少女。

不知道那只小狐狸如今怎么样了?

若是知道他的身份,她可还会投怀送抱?

呵!大抵是不会的吧。

嘴角不禁浮上一抹苦涩的笑,似自嘲,又似无奈,然而更多的却是轻蔑,对自己的轻蔑。

“在想什么?”女帝的声音打断了宗玉的思绪。

他抬起头来,正撞进女帝深邃而威严,充满探究的眸子中。

在这样的眸光下,不知有多少人曾被吓得浑身汗毛直竖。

然而,宗玉面上却没有半点儿害怕和恐惧。

他的心里,也没有半点儿害怕和恐惧。

他只淡淡道:“在想将来要去哪里,那里的天气,是不是也如东陵这般阴晴不定。”

其实,去哪里,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始终都只是别人豢养的一只狗……

不!甚至连狗都不如!

微微敛下双眸,敛去眸底的晦涩。

女帝哈哈一笑,伸手握住他的手,用那苍老而粗糙的手心摩挲着十八岁少年滑嫩的手指,眼中尽是宠溺:“哈哈!你这小家伙,竟也会担心这个了么?”

这样亲昵的称呼,宗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

却是第一次觉得,这称呼竟是这般地恶心!让他厌恶!

那个少女若是听到他被人如此称呼,心里大抵也会看不起他的吧?

这么想着,心中越发觉得苦涩难当。

女帝仍旧摩挲着掌心中娇嫩的肌肤,安抚道:“别担心。南方气候一向不错的。且潋阳城又是四季长春的。如今这场大雪,也不过是过眼烟云,日后太阳出来,仍旧是晴天。”

他的生命中,又何曾有过晴天?

也不是,与那少女相处的片刻,他似乎看到了晴天,感受到了片刻的温暖。

只是,他这样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享受那温暖?

宗玉静默不语,一整日没有再说话,脑海中都是那个让他无法忘怀的笑。

自从潋阳回来之后,他的梦里,便只剩下她了。

而此时,被宗玉念念不忘的凤枫华,抬头望着蓝天白云间藏着的那一轮红日,心情大好地伸开双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哎呦!这雪终于化了!莺歌,鸢鸾,寒舞,韵音,赶紧收拾东西,咱们今儿就搬家!”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沁梅山庄那漫山遍野的红梅了。

冬寒料峭,唯有红梅独树一帜,在枝头悄然绽放。

那样的画面,一定美不胜收!

莺歌笑着回话:“是了!小姐放心!”

琼宇阁中传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每个人都开开心心地收拾着东西,似有美好的明天在向他们招手。

景沧苑这几日的动静也很大。

海梦雪前些日子就已经跟百里婉柔说过了,他们大房要搬出去住。

至于为什么要搬出去住,海梦雪只说,毕竟两家早已分了家,总不好在亲戚家久住的。

切!知道是亲戚还住了这么久!

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凤枫华只不屑地撇了撇嘴。

百里婉柔自然是好一番的挽留,却也留不住海梦雪那颗早已惴惴不安的心。

祁欣婷已经被提前放出来了,楚王亲自去牢里接的人,两人的婚事也已经禀报了女帝。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祁欣婷的头上要挂一个“未来楚王妃”的头衔了。

这样的身份,不过一个小小的凤府,又如何惹得起!

凤枫华知道这个原因,却并没有点破,只默默地看着景沧苑的忙碌。

呵!这样最好!

搬出去了,以后想要回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灵犀从前院进来,见到凤枫华正趴在二楼的窗户上,一手托着腮,看着莺歌几人忙忙碌碌地走进走出。

他抬起头来,道:“小姐,薄公子来了。”

“薄言?”凤枫华挑眉,她已有几日没有见到薄言了。

不过,他平日不都是直接来她的阁楼么?今儿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人竟学会了走正门?

真是难得!

凤枫华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他这会儿在哪里?”

“回小姐,在前厅。”灵犀回道。

他是在半路被他爹拉住,特意交代了话的。

凤枫华点点头:“谁陪着呢?”却没有半点儿要动身的意思。

灵犀摇摇头:“我爹没说。只说让我跟小姐说一声就好。”

“哦。”一声落,凤枫华便再未发一言,仿佛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似的。

灵犀一时有些纳闷了。

哦?

这是什么意思?

是去不去前厅呢?

莺歌正提着个大包袱出来,见灵犀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随手便将手里的包袱塞到了他的怀里:“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干活!”

灵犀下意识地伸手,将怀里的包袱接住,又纠结地抬了抬头,看一眼仍旧托腮看着天空的凤枫华,到底还是转了身,抱着包袱往外走去。

而凤枫华此时的脑袋里,却全是薄言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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