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子怅然长叹,“这句话倒是和林老侯爷当年说的,我就不信一个连刀都提不动的女人能祸什么国,殃什么民有异曲同工之妙。
也是,末帝都在苟且逃生不成后,无耻出降,她却能自焚以全气节。
在二世为人后,又能得到林老侯爷的全心爱护,得到子孙,甚至是从未见过她的子孙,全心爱护,又岂会是史书上所记载的那般恶毒无耻的模样?”。
林娇娇深深长揖,岑夫子处在这个时代,却能说出这样的话,甚至用“气节”二字来形容一个为世人不齿的女子,这一礼,她诚心全意。
“坐下吧”。
岑夫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欣慰摸摸山羊胡,“你是个好孩子”。
林娇娇再次起身行礼,“夫子谬赞,学生惶恐”。
岑夫子摆手,“老夫听说六一居士乃是你的启蒙恩师,你今天怎的不去听他讲学?”
林娇娇不动声色拍马屁,“学生以为一个人无论如何聪明,精力总是有限的,能用于学习思考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若一人所学甚博,必然在某些方面无法精深,夫子专研史学数十年,在史学上的造诣,他人,学生不敢断言,六一居士定然是有所不及的”。
“好好好!”
岑夫子哈哈大笑,“难为你小小年纪就有这份见识!”
又对霍宁之等人道,“林七姑娘这番话,你们也当谨记,贪多嚼不烂,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便是极大的成就”。
几人忙起身受教。
林娇娇连环马屁跟上,“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便是极大的成就——夫子高见,学生醍醐灌顶!”
林娇娇的语气真诚的近乎虔诚,一双桃花大眼眨啊眨的眨成星星状崇拜的看着岑夫子。
岑夫子只觉郁闷了一下午的心情一下畅快了起来,摆手示意众人免礼,大踏步走了。
岑夫子一走,舍予就似笑非笑看向林娇娇,“妹妹当真让姐姐刮目相看”。
林娇娇皱鼻子,“五哥经常刮我鼻子,我倒是不知道刮眼睛是怎么刮的,不如姐姐刮一个给我瞧瞧?”
舍予就掩唇笑了起来,“时候还早,妹妹是回去还是?”
“刚刚夫子说的有几个典故我不知道,问过凌大哥之后再走——”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亭外一道清越悦耳的声音微微扬高声音道,“娇娇儿,我来接你下学”。
林娇娇抬头看去,就见亭外的曲廊上站了个撑着青竹伞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袭洁白如雪的狐裘,面如美玉,眉目精致如画,这般撑着伞站在飘洒着小雪的天空下,空灵澄澈,直欲羽化成仙而去。
明澄,林家灭门最后一个关键人物终于现身了——
林娇娇犹豫了片刻,兴奋甩开从来都珍惜又珍惜的书和笔,踩着条案朝明澄跑去。
“明哥哥——”
哟哟喂,老娘的大牙哟,酸倒了绝对不怪我!
明澄一手撑着伞,一手稳稳接住飞奔而至的林娇娇,脸上缓缓绽开一个笑来,“别跑,仔细摔了”。
林娇娇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学着原主的样子扑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明哥哥,你长大了!”
明澄好笑拍拍她的头发,“这句话该当我和来你说才是”。
林娇娇就嘿嘿的笑,又恍然想起来,扯着他往里走,“对了,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霍宁之几人都站了起来,双方各自行礼,林娇娇指着明澄道,“这是我师兄,明澄,六一居士的关门弟子”。
又一一给明澄介绍,“这是舍阁老的嫡长孙女舍姐姐,霍将军,凌玉衡,和海承志”。
明澄笑着一一见过,最后,目光落到凌玉衡身上,“原来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凌状元,果然一表人才”。
林娇娇就没心没肺道,“明哥哥,你不用特意点他啦,我们已经退亲了!”
明澄好笑扫了她一眼,“跟霍将军他们告别,我们回去吧”。
林娇娇嘿嘿一笑,快手快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叮嘱道,“海承志,明天一定要来啊!”
海承志呐呐,凌玉衡突然开口,“娇娇儿,既然明兄都不用特意点我了,为何你请了舍姑娘、请了霍将军和海兄,为何不肯请我?”
林娇娇一愣,“也对——算了,我晚上回去也给你下帖子,不过,你不许带你妹妹来,我怕我会打她!”
凌玉衡点头,垂下眼睫,挡住眼底的晦暗。
林娇娇朝几人福了福,“我先走了,明天见”。
她说着拉住明澄袖子,笑道,“好了,我们走吧,明哥哥,你这两年都去了哪?你好好给我讲讲,一件事都不许落下!”
明澄将手中的青竹伞倾了倾,一把不大的伞几乎全偏到了林娇娇的方向,温声笑道,“那娇娇儿可不许听烦了,就闹着不听了,这一路走来的事,讲上三天也不一定能讲的完的……”
一柄青竹伞,一双人影。
舍予笑了笑,“看来六一居士的讲学刚刚结束,这时候出门肯定到处都走不通,我再坐一会,你们自便”。
霍宁之收拾好东西,大踏步走了。
海承志看看靠在湖心亭的柱子上兀自盯着林娇娇和明澄离去方向的凌玉衡,犹豫了一会,也坐下了,算了,这时候出门挤来挤去的,还是在这看会书,等人少了再回家。
……
……
林娇娇刚出博采堂,林延平就赶着马迎了过来,笑眯眯招呼,“娇娇儿,过来,现在人多,马车还不知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