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子当着众将把圣旨宣读了,薛绍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权威,来统领手下所有的军队。
但是薛绍心里一直都很清楚,作为一名将领,他手中的权力其实并非只是源于“兵权君授”。就拿玄云子的话来举例,在京城的时候薛绍能把紫金鱼符到处乱扔,到了河陇也根本不把圣旨当一回事。所以说到底,兵权和所有的权力一样,都是根植于人心。
薛绍在军队里深得人心威望很高,但这个范围是有一定局限性的。就拿眼下他手下的这一支“混合军”来说,李多祚带来的这两万人就对薛绍很陌生,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和信服。他们以羽林卫为核心主体,而羽林卫从本质上讲是隶属于皇家的亲勋部队。除了皇家(准确的说是武则天)他们谁的账都不会买。李多祚身为羽林卫统领,但他也不能违逆了属下大多数人的意志而一意孤行,否则他只会被孤立甚至被驱逐。
因此,哪怕李多祚本人对薛绍再如何亲近和信服,也无法改变这支两万人部队的本质。他们离开京城千里迢迢的跑到河陇来助战,本来就有一种“大材小用”受了委屈的自我感觉。现在薛绍让他们和自己麾下的杂牌军们混在一起,更是不爽。
因此,李多祚的频频请战其实也是出于一种无奈,那是因为他手下的将军们都已经不耐烦了。虽然薛绍凭借圣旨暂时的将他们压制住了,但他心里很清楚,照眼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激发一些内部矛盾出来。薛绍倒也想过先让李多祚回去算了,自己手下现在已经有了将近两万人马。但李多祚带着一群兄弟不远千里来了这一趟寸功未建,回去之后也不那么好交待。如果自己这样做未免有些不近人情,甚至会伤了兄弟感情。
再有一点,薛绍猜测武则天之所以派了羽林卫来河陇助战,另有一层深彻的用意很有可能就是,防止自己拥兵自大甚至割据为王。
换句话说,羽林卫既是来助战的,也是来监视的。薛绍如果提前将羽林卫赶了回去,那就很有“做贼心虚”的嫌疑。
所以,眼下的这支军队还真是不太好带。薛绍感到了一些烦恼。
深夜,冷风瑟瑟,这让银川军堡里的将士们感觉到了秋天的寒意。
薛绍秉烛独坐,连夜翻阅和批示一些重要的军文。身边没有了王昱这样的书吏做帮手,刘幽求和苏味道还在赶来银川的路上,这些文职工作只能是薛绍自己来独立的亲自完成。
连日征战有伤在身,白天校场晚上书房,薛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累。他很想趴在桌子上就这么睡过去,但很多令文一大清早的就要交付属下去实施,根本不容耽搁。
薛绍只好强打精神的苦撑。
门被轻轻推开,有个人提着灯笼走了进来,脚步很轻。
薛绍正在全神贯注的伏案疾书,眼皮都没有挪一下。
叮当一声轻响,一个漂亮的白瓷盏放在了薛绍的左手边,然后撤走了已经变凉的旧茶。
薛绍理所当然的认为又是哪个部曲进来换茶了,因此都没多看一眼。他临时停了一下笔担起茶碗来喝了一口,入口香浓带着一股药香味。
“咦?”他不由得微微一怔,这才抬头看了旁边那人一眼,“玄云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玄云子就站在书案边,面带微笑的道,“你太专注了,我没敢打扰你。”
“这是什么药材炖的鸡汤?”薛绍咂了咂嘴,“味道有点奇怪,倒也挺好喝的。”
“军堡哪里还会有鸡?”玄云子笑道,“是鸽子。红叶商会的信鸽。”
“啊?”薛绍怔了一怔,“多好的鸽子,立了大功的啊,吃了有点可惜了!”
“拿来让薛少帅补了身子,就不可惜。”玄云子说道,“你需要休息。再这样下去,你会累垮的。”
“不至于。”薛绍笑了一笑,见到玄云子仍是站着,便道,“请坐吧!”
玄云子挺自然的在薛绍面前坐了下来,把汤盏往薛绍面前稍稍推了一推示意他趁热喝,然后就动手帮他收拾这一张堆满卷宗和军文的杂乱桌子。
她这一小小的举动,让薛绍感觉挺欣慰。眼下实在是太忙太累了,能有个人主动来帮忙真是不错。很自然的,薛绍心里就这么一琢磨:玄云子可是一个“很有水平”的人啊,让她帮我看一看这些卷宗和军文,适当的帮我归纳整理了一下应该没问题!
于是薛绍挺不客气的捡出一坨卷宗来往玄云子面前一扔,“帮我看一眼,如果是很紧急又很重要的事情,就整理好了放到我的右手边。反正,先扔在一边有空我再处理。”
“好。”玄云子应了一声,马上就开始翻阅卷宗了。
薛绍看了她一眼,暗自一笑,拿起汤盏把药膳鸽子汤给喝干了,然后继续批处军文。
过了大约将近一个时辰,天边都已经露出了晨曦了,薛绍总算批完了手里最为紧急的一批军文。正要伸个懒腰时他愕然发现眼前居然有个人,恍然之间他还怔了一怔,然后就看到了右手边堆放的一叠整齐军文。
玄云子显然是察觉到了薛绍对他的“忽视”,但她并未在意,只是淡然道,“有一些我认为比较紧急的军务,都放在了你的右手边。我还用夹带的纸条尝试着写下了批复意见,你可以看一看。”
“你还做了批复?”原本很困倦的薛绍,因为好奇又打起了一点精神,于是马上翻开那些卷宗来看。
这一看不打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