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竟好似松了一口气似的,可是这一口气过后又是无边无际的失落和心酸,那痛悔就像是虫子一般顺着他的经络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颓然笑起来,抬手扶住胸口,那里放着一个东西,他本想要留一件她的东西,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他想送却没有送出去的----镯子。
英国公府的喜事是京城中的新闻之一,但最大的新闻还是庆国公的侵占军田案。
这案子前前后后将近大半年,众人的猜测重来没有停过,许多人以为这件事会被大化小,用几个替罪羊了事,尤其是小民百姓,对于庆国公犯案,几乎没有相信过会得到彻底清肃,但是事实结果胜于雄辩。
人证物证俱全,皇帝亲自在乾清宫审理,庆国公及涉及到此案的大小官员,以及其他几位勋贵都被下狱,庆国公作为此案主谋被判凌迟,就连济王都因为在这件事上识人不明,多次保举庆国公而被皇帝申饬。
众臣都忘不了皇帝在金銮殿上痛心疾首的表情,皇帝说:
“将士们守家卫国,我们自当珍之护之,安敢侵之欺之,庆国公作为主将却做出这等事,实是可恶至极,更何况事发之后,他不知自首交代,反而企图杀害人证,更是罪加一等,念在其开国之功,对其家眷免除株连一律充军发配,但是庆国公却不可轻恕!”
这样一来,平息了最后一点因为没有推行募兵制而有怨言的士兵们心里的怨念!此后,将士们守土安邦,上场拼杀不在话下。
在这件事结案第二天,另有一封奏折上达内阁。
内容却让阁臣们大吃一惊,因为这封奏折是弹劾侵占军田案副钦差英国公楚的。
这封奏折是匿名的,弹劾的是英国公楚在调查案件的过程中屡屡擅离职守,更因家事分心,不能细心查案,并且在回京的最后一天,抛弃押送的人犯,单骑赶回京城,有擅离职守之罪!
在众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宋阁老出班弹劾楚‘素性骄狂’‘刚愎自用’等等,总归都是一些个人脾气的特点,没有落在实处,但确实也是缺点罢。
宋阁老在朝中是有威望的,他的门生故旧见他弹劾了,纷纷上折子声援,济王一派本来就嫉恨楚在庆国公案上的所作所为,更是顺着弹劾,但理由也都不外乎英国公疼老婆,总想着回京,不好好办差,把回京的机会都占了,让裕王殿下和潘敏之没有回家机会云云。
裕王殿下却很是宽仁,为楚说了许多好话,在朝中又赢得一片赞赏。
因这件事太出名,很快传到周氏耳朵里,周氏很是担忧,但是又顾念着女儿在坐月子,不知道跟谁商量,一路犹豫着到周府的时候,紫瑛正送一位宫里来送赏赐的公公出去。
周氏将视线从那公公身上收回,问紫瑛道:“又是永寿宫派来的人?”
紫瑛点点头,将周氏请进了苍梧居。
周氏是个城府不深的人,几句话就叫静和问出了担心,“让谨不是一向同宋阁老交情很好的么?怎么就把人得罪了?”
静和微笑道:“娘不必担忧,方才孟公公来就是传贵妃娘娘的话,这件事宋阁老是好意。”
周氏不明白了,弹劾一个人,难道还是为了这个人好?
静和将正哥儿交给乳母带下去,原本她只是想跟母亲简单解释一下,但是见筠行也跟母亲一道过来,便决心多说两句道:“匀定军田的事将士们太过关注,让谨在这件事上太过用心,就会越得将士们的心,这可不是好事。”
筠行一知半解的说道:“先生曾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军队是国家利器,所以军士们最敬重的人只能是皇上,姐夫如果继续匀定军田,那积累的声望会越来越大,如果超过了皇上,就是坏事!”
静和看向筠行的目光中充满了欣慰,筠行真是长大了,她说道:“经过庆国公的案子,底下人都看到了皇上的决心,也不会再敷衍了事或者耍手段,那么接下来其他地方重新匀定军田就只是技术上的问题了,也不必你姐夫出马。”
筠行眼珠转了转,走到静和身边低声问:“那位新上任的钦差会不会曾经和姐夫共事过?”
真是举一反三,静和回之一笑,却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你姐夫曾教你,看事情只谈‘厉害’不谈‘是非’,看来你是明白了。”
楚曾教导筠行,做人不能太老实,不能太厚道,不能太直率,也不能太死板,要学会做正直的小人。
正直的小人,有时候比君子更有利。
静和看着眼前越来越有大人样子的筠行,暗想弟弟如今已经十一岁了,回头该问问先生是不是可以下场试试了。
徐家的爵位在徐兆宽手里,现在杨氏把行养在了膝下,那将来爵位也会落在行头上。所以她打算让筠行走科举出仕,秀才、举人、进士,一步步向上,入翰林院就都顺了。
匿名信事件最终结果是,皇帝暂且免了楚重定军田钦差的事,重新选了在朝中风评甚好的威化将军程敬德代任钦差。
这个程敬德,明眼人都知道和楚是过命的交情,也是一条血性汉子,只怕比楚还眼里不容沙子。
楚则自在了,他因为要担任钦差,把五军都督府的差事暂时卸了,现在又卸了匀定军田的钦差,每日抱抱儿子,陪陪妻子,不亦乐乎。
简直让频频上门来蹭饭的宋昀看傻了眼,直言楚这样太滋润了,他看不过去,一定要求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