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陵城,一如既往的繁华。
自上次离开,已过两年,如今再回此间,一切,都似乎未曾变过。街道还是那样的街道,人还是那样的人,但有些,却再也回不去了。
凌采薇行在前面,陆尘只能落后半步跟在身后,始终不敢逾越分毫。以前,他不懂这些,但这两年来,所经历的这些黑暗与痛苦,让他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可怕,也知道了更多的东西。
一个身为狗应该知道的东西。
人来人往依旧繁华,行人总是会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个男人,他始终低着头,面上带着一漆黑的狗脸面具,只露出下巴。那双灰暗的眼睛没有任何光彩,身上亦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生气,像是一具会行走的尸体般,机械的跟在那个光彩夺目的女子身后。
“今日,暂且回观云楼休息一夜,明日便去山里。”
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丝毫波动。
所有残酷,都被她隐藏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在外人眼中,她仍旧是那个温婉善良的两仪门圣女,却几乎无人知晓在这光鲜亮丽的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肮脏与污秽。
陆尘知道。
很可怕...
“是。”
他只能点头答应,纵然心中如何愤怒,仇恨,却始终无法拒绝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
在那狗脸的黑铁面具之下,眉心处,一点蓝光整日整夜闪烁,几乎未曾有过片刻平息,是陆尘心中无时无刻不想要出手杀了这个将他由云端拉入地狱的女人。但他不能出手,奴魂玉也不会允许他出手,他注定只能默默地跟在这个女人的身后,做一条狗。
“狗一样的男人。”
他听到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传出这样的声音。
但,又能如何?
不过只是痛苦的承受而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光明的背后隐藏着黑暗,善良的反面是慑人的肮脏。就像面前这个总是带着伪善面具的女人,她的内在,多么的令人作呕。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天下又何止她一人如此,这个世界从来无比残酷。
人,生而苟且,却人人都期望不止苟且而奋力去追求未来。有的人成功了,踏上云端,俯视苍生。有的人失败了,跌落黑暗,困锁其中。陆尘就是后者,至少,他现在是失败的,而且看不到有丝毫的光明出现,每日不过重复绝望与痛苦,让黑暗,渐渐将他淹没。
善,恶,自来对立。
这个世界从不缺少善良,却也从不缺少罪恶。独善不能长存,独恶不能永恒,总要有罪恶才能衬托出善良的伟大。可罪恶就在面前,善良又在何方?
现实总会狠狠地给人一巴掌,然后吐一口浓痰,再多踹两脚。
又有人说,现实从来不会辜负任何人...
但,现实的生活本就是一场恶战,从不辜负也好,给巴掌也罢,最终都要单枪匹马练就自身胆量,有谁能够例外?
“小哥,吃包子吗?”
那个须发斑驳的老人,手里正捧着一个热乎乎的大肉包,站在一旁。
他驻足,回头,又见到了这个姓姒的老人。
和两年前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仍旧是一身朴素的衣着,只又多了几个补丁。也是他,两年前告诉陆尘,观云楼正在招工,让他去试一试,也好讨个生计。
本只想讨个生计,老天却喜欢捉弄人。
“拿两个吧。”
陆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要了两个,心中亦十分复杂。他知道所发生的一切都怪不了这老人,因他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老人,没有任何修为,只能依靠卖包子讨生计。
天意弄人,并非是他要弄人。
“谢谢小哥。”
老人笑着鞠躬点头,熟练的转身装了两个滚烫的肉包递到陆尘面前。他面上带着满足的笑容,纯粹,干净,比起那隐藏在暗处的肮脏强出不知多少倍。
陆尘沉默着收下了这两个肉包,又翻手取出一厘灵精,递了出去。
“不要不要,灵精太过贵重,而且两年前你已经给了小老儿许多金银,能值不少包子。今天这两个肉包,便当作谢礼,送给小哥了。”
老人连连摆手,又转身回去了包子铺里面。
陆尘愣了下,张了张嘴,却不知这老人是如何认出自己。两年时间,他的变化何其之大,若是寻常人,又如何能够一眼就认出已经变成这般模样的他?
然老人却始终不过平常,就如曾经一般,站在包子铺后面,笑着摆手。
他还没有看出自己如今的境地吧...
陆尘咬住唇角,心中有些莫名的滋味,说不出,道不明。
“走了。”
凌采薇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没有理会那老人如何。在她看来,那不过就是一寻常老人罢了,只为了生计才会招揽客人,至于他为何能够认出陆尘,想来不过是因为声音罢了。
毕竟两年前的那段时间,陆尘经常来这里买包子吃。
“是。”
陆尘应了一声,将包子塞入口中。
仍旧和两年前一样的味道。
他大口的吞咽,眼眶隐隐有些泛红,却在狗脸面具的遮掩下看不出分毫。待得回到观云楼,这里的管事已经换成两仪门中另一人,对凌采薇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不妥。
凌采薇曾经在这里的房间,依旧保留着,他们又回到了这里。
曾经的美好,也都在这里。若过往的一切都不曾破碎,也许陆尘会十分欣慰再临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