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建文年间。
宿鸟动前林,晨光上东屋。少女微微苍白的脸,被淡淡的阳光笼罩着,添了几分神采,林苡墨又在照料她那株奇形怪状的花草了。
“妹妹,你又这么早便起身了。”来人头戴儒巾,身着蓝袍,是林家长子林忠贤。
林苡墨微微低头,莞尔一笑:“昨夜三更刚过突然惊醒,本想再睡会,怎知辗转反侧,总睡不踏实,便起身了。正好瞧见这株异卉,长了个小花苞。”
林忠贤走到小石桌边上,确实长了个小花苞,瞧着十分古怪,花瓣竟是黑色的,“是有些稀奇,那时你在宝华寺的山脚下看到它,怜惜它被人从土里拔出,晒得几近枯萎,便带回来养着。看这根茎上还有不少黑色小刺,我总不太喜欢,你摆弄时别被刺到了,也不知是否有毒。”
“兄长请放心,墨儿会注意些的,再说天下之大,奇花异草众多,许是有人从其他地方带过来养,路上不慎遗失了。”
“嗯,那我到前院去了。”林忠贤看着因心疾向来身体不好的妹妹,眼里满满的忧虑。
“兄长。”林苡墨突然开口唤住了他,“父亲,能安然无恙吗?”
林忠贤收起眼里的忧虑,笑着点点头:“嗯,父亲不会有事的,勿要担忧。”
待兄长走远之后,林苡墨伸出手指,抚过那乌黑的花苞,满是担忧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个个都和我说不会有事,却个个早出晚归四处奔走,叫我如何不担忧。许多的话,也就只有对着你说说罢了。”
***
建文四年,金川门大开,燕军进入京城,建文帝自焚身亡。
因翰林学士林孝孺深受天下读书人推崇,新帝便将他召入宫中,命其起草登基诏书。林孝孺乃当世第一大儒,性格刚直,今位居高位,皆因先祖知遇之恩。
林孝孺穿着孝服直接走上大殿,当着众朝臣之面悲痛大哭。新帝命人将笔墨和诏书放到他面前,他直接就写上:“奸人篡位,不孝不义。”
新帝见此,怒不可遏,“朕再问你一次,你写不写?”
林孝孺腰杆挺直,将诏书扔在新帝脚下,“我已经写得很明白了。”
“你若不好好写,朕便杀了你。”
“就算死,我也不会对先祖不忠。”
新帝勃然大怒: “好,你那么想死,朕就成全你。来人,把林府所有的人都给我押到刑场,小厮仆人都别放过,我要这顽固不冥的老家伙亲眼看着亲人一个个为他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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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苡墨醒来之时,身在颠簸的马车上,丫鬟翠儿抱着那株异卉泪水涟涟,身旁放着一个包袱。
“翠儿,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自己正在房中看书,为何会这样?”
翠儿抽抽噎噎地说道:“小姐,对不起,这是少爷交待的。今早老爷被召入宫中,少爷知道以老爷的性格,一旦顶撞了新帝,恐怕祸及全家。也知道小姐必是不肯一人独走的,便要奴婢用香药迷晕小姐,若真出事便将你带离京城。”
林苡墨闭上眼睛,她的至亲遭遇大难,教她如何独活于世?想到父亲过去的细心教导,母亲的温柔慈爱,兄长的关怀照料,她痛不欲生,泣不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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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蜿蜒的小河静静流淌,水光粼粼,阳光照下来如一条漂亮的绸带。河边芳草萋萋,树木葱葱,一位少女背影纤纤,立足河畔,时不时低头对着怀中抱着的那株花草喃喃细语。
林苡墨十分喜欢这株异卉,她记得那日自己在路边看到它的时候,根茎外露被丢在地上,没有土养着没有水供着,太阳就那样晒着它,明明奄奄一息就是不肯枯萎,努力地抓住一切机会活下去。
所以,她便将它带了回家,找了一个黑色绿纹的宽边花盆,将它种了进去。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毕竟这株异卉自己从未见过,书上遍寻不得,也不知种植方法。
于是,每天早晨醒来便给它随便浇点水,顺便和它聊聊天。
林家小姐生来带有心疾,大夫断言活不过25岁,京城里许多人都知道,每有人提起,娘亲就忍不住抹眼泪。
有时睡到半夜,心痛难忍,她便蜷成一团,手死死抓着衣襟,未免家人担心,不敢提及半分,只是倾诉予它。
贵女之间表面交好,实则背后闲话,说她终日病恹恹,晦气至极,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因此她便不出去走动,终日待在家中看书,百无聊赖便只能和它说话。
父亲性子耿直,时常得罪同僚,每次听说父亲又和哪位大臣起了争执,她便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它。
当初干瘪枯萎的枝干逐渐饱满,慢慢就长出了叶子,现在也有个小花苞了,居然还是朵黑色花瓣的。
“你我相处两年,听我说了无数心事,如今我照顾不了你了,你也不用再听我叨唠。可惜,我看不到你开花了。”
泪水点点滴落在花苞上,林苡墨将它放在地上,阳光明媚如初,河畔佳人眨眼便不见了,只留下河面的淡淡涟漪。
***
许是世上有心人太少了,年年岁岁这般过去,河畔往来行人熙熙攘攘,却无人发现脚下一株异卉。
过了许久,也不知是何年何月,那河畔边突然大放异彩,一朵奇花层层叠叠地绽放,黑色的花瓣如墨,偏偏是那花芯,如血殷红。
忽然,那异彩消失了,地上那奇花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黑色绿纹的宽边花盆。
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站在河畔,看着那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