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品虽然是内官,但在凤阳期间和路振飞等相处都很融洽,其人又豁达豪迈,因此在文官中的风评甚佳。他的一句玩笑话,让众人都是大笑不止。
黄公辅到没有因此而生气,玩笑归玩笑,他刚才所说的请教倒不是真的客气。而朱平安当初所预料到的形势,正在一步步的变为现实,尤其是如今形势更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
杨嗣昌率领大军围剿张献忠和罗汝才,最近一个阶段连战连胜,张献忠、罗汝才所部节节败退,已经开始向着四川方向退却。官军士气大振,但由此带来的恶果也在逐渐显示出来。为保障近十万大军的粮草、军械供给,杨嗣昌上疏朝廷请求再加“剿饷”,内阁和皇帝竟然欣然同意。这些年来,中原、山陕、直隶等地连年大旱,百姓民不聊生,加上贪官污吏横行,贼匪遍地,“剿饷”的诏旨一出,立刻便激起了各地更大规模的民乱。
正在帮众人斟酒的王品吃了一惊,手一抖,酒水洒出来不少。“这种奏章内阁竟然也准?周阁老莫非是被小人蒙蔽了不成?”
黄公辅冷笑一声,“周延儒是何等样人,怎会被小人蒙蔽,此举恐怕是故意所为!”
说起这些个事情,就连一直都是淡然不惊的陈子壮都是满脸忧色,“此话不假。杨嗣昌外出督师之后,周延儒掌握内阁,便开始清除异己。杨嗣昌为尽快剿灭乱贼,回归中枢,迫不得已使出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拙计。此举正中周延儒下怀,周延儒要的便是杨嗣昌慌不择路,他很清楚这种对策一旦实施会有什么后果。因此才这么干脆利落的同意下来,为的便是要看杨嗣昌的好戏!”
果不其然,山陕、中原相继大乱,各处流民揭竿而起,当地官军疲于奔命。而从商洛山中杀出,潜伏于陕西、河南边境的李自成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当即率领数千之众杀进河南,再度竖起闯王的大旗,一时间从者云集,眨眼之间便扩充到了三万之众。
“更可怕的是,李逆此次提出了‘均田免赋’的口号,此言甚能蛊惑人心,民间已经在流传‘迎闯王、不纳粮’的歌谣!”路振飞忧心忡忡的补充道。
朱平安沉默不语的喝着酒。这些事情早已通过军情处的探子传回山东。历史还在按照着既有的节奏缓步前行,这一切,还不是他能够一力扭转的。众人的忧虑正在一步步转化为现实。
孙传庭奉旨练兵于山陕,之前已经依靠当地豪族组建起一支万人的团练队伍,但目前的情况确实四处起火。各地的官军良莠不齐,地方官员各自为政,对于民乱已经是丧失了主动权和控制能力。孙传庭率军四处剿灭,却是疲于奔命。十一月初,孙传庭曾率军与李自成麾下刘宗敏部在卢氏激战一场,但最后却寡不敌众,只得领军退回陕西休整,暂避锋芒,为此,还遭到了崇祯的下旨申饬。
流贼渐渐势大,已成无法挽回之势,这一点在座的诸人都是心里有数。洪承畴的大军云集关外,抵御满清的挤压,现在已经抽调不出一兵一卒。大明帝国的北方满目疮痍,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局势只能是一天天的糜烂下去。
一时间,酒宴的气氛瞬间冷清下去,每个人都在闷不做声的想着心事。良久,黄公辅沙哑着嗓子冲朱平安说道:“平安小子,你如今是正二品的武官,按官阶来说,老夫还是你的下官。不过,有句话老夫不吐不快,咱们这些人当中,包括你的两位恩师,都是对你的见识赞赏有加。如今朝廷已经到了危难之际。再座的诸位,除了你都在江南,虽有心杀贼,但却受限于地域。老夫说句得罪的话,还是要请你拿个主意,咱们也好有所准备啊。”
顿时,陈子壮等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朱平安。路振飞拈须点头,和木严梓相视一笑,也是一副静静聆听的模样。
就在此时,门外脚步声响,接着便是亲兵大声禀报,“登州知府赵大人,同知杨大人到!”
王品赶忙站起身来,亲自到门边掀起门帘来,赵光抃和杨廷麟大步流星,风尘仆仆的走进正堂。
赵光抃、杨廷麟赶着和众人见礼,赵光抃是朝中的老资格,和众人都颇为熟稔,杨廷麟却是年轻,所执的便是晚辈的礼节。
见礼之后,众人重新落座。赵光抃匆匆饮了一碗热酒,浑身的寒气顿时一扫而空,接着便是急匆匆的说道:“诸位,大事不好了,京师刚刚传来消息,如今大疫盛行京中,死者已达数千人,京师一片混混乱啊!”
众人损失哗然,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想不到在这紧咬的当口,京师居然又发瘟疫。陈子壮将酒杯往桌上一丢,顿时落下泪来,“这是天要忘我大明吗?”
朱平安也是在一愣之后,心神大乱。京师大疫,记忆中倒是隐隐约约有这么一点印象,但具体的时间却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李自成刚刚起兵,声势远超往日,张献忠、罗汝才又死而不僵,这一来,大明不仅是腹背受敌,面对的简直是十面埋伏啊!
路振飞倒还没有乱了方寸,“彦清贤弟,消息确实吗?”
赵光抃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如今京师已经戒严,这是愚弟在京师城外的亲眷写信告知的,这之前,他刚刚将愚弟的家眷从城中给接出来,如今都在田庄中躲避!京师人心惶惶啊!”
“那我即刻修书回去,命江淮各府收集药材,立刻用漕船将药材送入京师!”路振飞当机立断。
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