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里英沁并没有入宫,起先夜十一并不知缘由,梦里她也想不透,为何她皇帝舅舅能让董秀之另眼相看,却对同样出色的英沁视若无睹,甚至当淮平候四方使力想让嫡女入宫时,她皇帝舅舅还下了密令,让花雨田找机会坏淮平候的事儿。
静国公夜大爷夜二爷齐聚内书房,讨论着她自英沁那儿得来的暗示,英沁之意,无非就是想让夜家助其入宫换来淮平候会对夜家夺嫡的支持,英沁成了英妃助她姑母一臂之力,那夜家在宫中势力便更强一些。
她明白,她祖父父亲二叔更加明白,此刻正兴奋之余,不免又暗含隐忧。
罚跪事件后,静国公府至少在表面上,沉寂至今,杨将军与山东密信之事同夜家毫无半点儿干系。
静国公犹豫着:“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夜二爷赞同:“倘能得淮平候相助……大姐儿,此真是淮平候之意?会不会仅是英女傅擅自做的决定?”
这样的可能不无可能,英沁素来有主见,连英五奶奶都管不了,夜大爷同道:“可得确定才好。”
“问过了,当面问的,英女傅也向我坦白,她找我们夜家的同时,淮平候也去找了莫家。”本来对英沁没什么好感,但英沁的坦白,在那一刻,夜十一明白这是英沁给她夜家的压力的同时,她对英沁有了新的看法。
“看来淮平候更看好莫家。”静国公叹道,“上回皇上震怒,朝中许多官员已然对我们夜家若即若离,态度不明,淮平候有此举动,倒也不奇怪。”
夜二爷也拿不定主意:“父亲,那此事儿……”
静国公摇头,仍在犹豫不定中。
夜大爷完全默然,夜家的主意素来都不是他拿的。
“还是算了吧。”夜十一在静默中,突然开口。
静国公夜大爷夜二爷齐齐看向她,她解释道:“大约皇帝舅舅也不太喜英女傅,强行塞进宫,只会令皇帝舅舅龙颜大怒,届时我们夜家只怕会有更多的绊子。”
设法送英沁入宫,不仅会害了英沁,即便她皇帝舅舅没要了英沁的性命,英沁也必注定终身在宫中孤老,除此,皇帝舅舅倘因此再恼上静国公府,那往后可如何是好,她还怎么查她母亲的真正死因。
此事儿她是早决定好的,之所以还是同她祖父父亲二叔说了,只是觉得这样的大事儿,她不该瞒他们,并非她改变了主意。
夜大爷看着宝贝闺女:“算了?”
夜十一点头:“嗯,算了。”
静国公与夜二爷亦同看着她,她郑重地再说一次:“祖父、二叔,此事儿听十一的,好么?”
“为何?”静国公未应答,他得先知道缘由。
谋了大半辈子,他就是个真正的政客,为了夜氏一族的兴荣,他已经放弃一切,甚至在该闭眼的时候闭上双眼,让自已什么也看不到,纵明知这样会伤到他流着他血脉的人,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这样做。
“是啊,这是为何?皇上确实不如心喜董女傅那般对英女傅青睐,但也从未有厌恶之举,大姐儿你这般肯定皇上会震怒,是何缘由?”夜二爷随之追问,无缘无故放弃这个拉拢淮平候府的机会,总得有个不得不为之的缘由。
“刚过易折,十一觉得,还是让静国公府继续平静一段时日为好。”自罚跪事件之后,夜十一不再随意到御书房,她皇帝舅舅也未再传她相见,可见一些事情,不是她变了,而是事情本身在改变。
夜十一并没有说真正的缘由,她没法说,她说不得。
无法说出真正缘由,淌不淌英沁入宫这浑水的结果,便不好说。
她到底有没有说服她祖父与二叔,离开内书房走出松椿院时,她也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自来除了她父亲会无条件地信她,无条件地护她,再没有谁了。
纵是祖父与二叔,当真正触及夜家利益之时,他们也会犹豫,也会衡量,并不会一味地信任她,听她之言。
伸出一双稚的小手,夜十一盯着呼出口气:“也对,才九岁,换位处之,小事儿便罢了,大事儿,我也不会轻易信一个九岁的女娃儿说的话儿。”
诸如当初邀得她师父不得不主动踏进静国公府,这是小事儿。
诸如连毁游左俩副将,纵她未曾当面说过,她祖父二叔也未曾当面提过,其实三人都心知肚明,那些事情的背后除了其他豪门,更有夜家探子盯着。
犹记得她父亲是这样同她说的:大姐儿,你祖父与二叔并非不信你,只是担心你,挂心你的安危。
其实她知道,不是的,至少有一半不是这样的,她祖父与二叔其实更担心更挂心游左俩副将被舅一事儿的成功与否,有无留下对夜家不利的痕迹,她也清楚,必要时,甚至能对她执掌星探下手,只为保全夜氏一族。
说不上难过,说不过失望,挺复杂的一种心情,很早以前就清楚明白地感受到,在噩梦里,现今亦然。
阿苍埋头低眼,自已说自已换位处之也不会信一个九岁大的女娃儿的话儿,像这样奇怪的行径,大小姐已然非一日两日,可每回看到听到,还是颇让她侧目。
没理会阿苍的侧目,夜十一提步,迈出,未没有想回清宁院,而是往二门走:
“阿苍,备车。”
阿苍应诺,跑着往前,先行去吩咐下人备好大车等在二门。
这次不带杨芸钗,她需要一个绝对无扰安静的地方好好地想一想,此生除了保命,查清母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