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三十年,夜十一借病离京,命殒杏江,已有十年。
“夜旭!你阿姐早就死了,连骨头都没找到!”
“没错!尸骨无存!”
已年十六的夜旭寒着一张俊脸,这张脸生得与夜大爷一模一样,温润如玉,只是此时被激怒,宛若美玉的面容带着涛天愤火,变得狰狞扭曲。
把夜旭围在中间,肆意指指点点辱骂不休的数位贵公子见之,却皆嗤声叽笑,毫不在意,反有火上加油的趋势。
唯其中一人家中与静国公府有旧,出声劝道:“行了,你们别说了,夜家……”
“什么夜家?夜家早就倒了!如今的静国公府,早非当年的静国公府!”
“说到底,静国公府十年前能荣宠不衰,靠的还不是长公主的裙带,与今上疼惜外甥女夜小老虎?那小老虎一变成死老虎,长公主又早就薨了,这与皇家断了最紧要的两条线,焉能不倒?”
“说来也奇怪,那夜十一是今上的外甥女,他夜旭不也是今上的嫡亲外甥么,怎么这待遇差别那般大?”
“嘘!妄论今上,暗揣圣意,小心被东厂听到,把你当街砍了!”
道奇怪的那人果真闭了嘴,闭上后慌忙左看右观,见无番子在这条街上,他方拍拍胸口长吁出一口气儿。
真真吓死他了!
“我阿姐没死!我阿姐没死!我阿姐没死!”
一辆有着琅琊王氏族徽的楠木大车缓缓停下,窗帘掀起,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只可惜那张脸上的双眸覆了一条白绫,十分的美掩去了一两分。
她侧着脸,将耳朵往窗外这边伸,将夜旭于包围圈中疯狂怒吼之语听个一清二楚。
心房一跳,朱唇微张,胸口慢慢揪疼起来。
“你们谁再胡说八道……”
夜旭言语未尽,兀地被适方话裙带之人截断,他讽笑道:“你能怎样?莫非能似当年你那短命阿姐将金尊玉贵的谢八xiao姐毁了容般,也来毁我的容?”
“那不成了泼妇了!”
“哈哈哈……”
众公子顿时哄然大笑。
夜旭黑沉着脸,在笑声中向讽笑的公子扑去,余者见之,皆无劝架之意,只纷纷退让,避至两人扭打滚地的步外。
包围圈阔了许多,更加清晰地现出圈中景象。
车厢中绝美人儿身边坐着年岁约三十出头的侍女,只一人,知绝美人儿对车窗外的喧吵声极关注,故边看着听着,边低声同步如实转述窗外闹事。
听到夜旭与人打架扭滚在地,绝美人儿微微皱起眉心。
听到夜旭将挑衅的公子骑在身上,挥起拳头使劲往人身上暗处打,既能将人打疼,又聪明地不留伤痕予人把柄,绝美人儿唇边浮起笑容。
听到那位公子的随从去搬了人手来,而夜旭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厮,且早被众公子的小厮群起攻之,早被打昏过去,再无其他援手,绝美人儿脸色微变。
讥讽奚落演变成争吵干架,挑衅的公子随从又招了人手打算狠狠教训夜旭,其他公子自最初的参与到此刻的旁观,他们心中都明白,夜旭只怕与往常一般,又要吃一顿皮肉之苦。
更明白亦与往常一般,狠揍夜旭的那位公子先一步被狠揍,吃了满身的暗亏,归府后得在床榻上休养一段时日,方能将通体的暗疼消下去。
每次都这般,毫无新鲜感。
众公子瞧瞧人多势众的那位公子,又瞧瞧一反强势落于下风却仍一脸不服输的夜旭,心思各异,神色却奇迹地统一,皆露出失望之色。
“难姑。”绝美人儿开口。
侍女早做好下车助夜旭一助的准备,闻声即时应道:“是!”
岂料难姑刚跳下大车,尚来不及跨开步伐,那边包围圈已然自动自发让出一条道,那条道的源头慢步走来一个人。
看似慢步,实则走得并不慢。
那人也是急,闻讯而至,步伐跨得极大,已近平日里的两步。
没几息那人走进包围圈,大喝一声:“住手!”
正要把夜旭拉起来狠揍一顿的打手纷纷被喝得心上一跳,皆不由自主地看向声源处,见是一俊秀公子,正满脸厉色地盯着他们。
他们回头,看向自家少爷。
“我道是谁?原来是今科进士,刚刚走马上任的夜御史啊!”
“木少爷,舍弟犯了何错,以至于让木少爷这般大动干戈?”
木楫撇嘴,身上满处暗疼,他阴狠地瞪着已被他家护院制住的夜旭:“夜旭动手在先,本少爷还手,不过是自卫而已。”
“是啊是啊,夜旭先动的手,我们皆可作证!”
“没错,木少爷可占着理呢,夜御史可莫偏帮啊!”
“御史之职来之不易,可莫要为了区区夜旭,自斩前程啊!”
“我看夜御史也是个聪明人,不至于!”
围观的公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尽数站在木楫这一边,唯与夜家有旧的那位公子沉默不语。
夜旭气得破口大骂:“倘非你们咒我阿姐尸骨无存在先,我何至于跟你们一般见识!还有你木楫!我揍你怎么了?我就揍你怎么了!往后你再敢说一句我阿姐已死,我必定还揍你!揍你个孙子满地找牙!”
“给我打!打他个满地打牙!”木楫吼令道,吼得他方将被夜旭揍的暗处越发疼了,他捂完这边捂那边,满身地揉,嘴不时嘶嘶叫疼。
他的小厮刀豆扶着他,随从干漆护在他另一侧。
木家护院真动起手来,夜瑞已顾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