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一下子被拉长,像那种定格镜头,画面骤然静止,又因静止而格外清晰。

香樟树下,所有人都回过头去,大片黑色的后脑勺中,林朝夕看到一双眼睛。

那是属于男孩的眼睛,很黑,睫毛很长,能看到水一样清澈的眸光,可又看不清晰。因为他眼皮微垂,懒洋洋的,像对世间一切都提不起任何兴趣。

就算如此,可男孩并没有离开。

他站在人群最外,单手插袋,脸像清晨融开微光的朝阳,好看得不像话。

这样的形容当然有很多回忆加成,不过起码在林朝夕看来,就是这样。

没由来的,她想起老林说的那句话。

——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能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没什么大不了。

是啊,她都不是老林的女儿了,那么再见裴之,真没什么大不了了。

心算王看着裴之,声音充满戾气:“现在小学生,都这么没素质吗,大人在说话你插什么嘴?”

正太版的裴之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平静淡然,心算王却愣住。

甚至包括林朝夕都有种心里咯噔一下的感觉,也不说不清是为什么。总之天生有人很能镇场子,裴之大概就是这样的人,12岁是,22岁更加是。

这时,裴之开口了:“公平起见,下面是不是应该换一下?”

“换什么?”心算王问。

“我出题,你回答。”

心算王脸色更加难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裴之却径自开口:“1234x789o+97326o-518+3144-1o71246等于?”

他问完,然后开始等待。阳光从树叶缝隙洒落,一些落在他脸上,一些落在他肩头。

公园里这一角出现了难耐的静默,小学生平和地看着一个脸色铁青的大人,所有人心中的天平却缓缓倾斜。

心算王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谁答应你玩这个游戏,我有说你刚才答对了吗?”

“不会错的。”裴之轻描淡写地说,他提了提背上的斜挎包,淡淡地笑了笑,很具有嘲讽性喜剧效果。

“你用计算器算了,你们串通好的!”

“这么简单,不需要。”裴之的声音隔着人群,遥遥传来。

心算王一下就怒了,他拔腿就要追裴之,林朝夕一步上前卡在他侧前方。

与此同时,人群外围传来刺耳的扩音喇叭声:“谁让你们在公园摆摊的,赶不走了还?”

心算王被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跑。林朝夕正好挡在他转身的路上,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对着她直撞过来,一股大力直接将她撞倒在地

天旋地转间,她仿佛看到几双黑色布鞋和一位提着扩音喇叭的公园老大爷,然后她手一撑,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心算王半个身子砸在她身上,疼得眼前一暗、龇牙咧嘴。

场面应该极其混乱。她能间或听见6志浩焦急大喊“林朝夕”,能听见心算王的叫骂声,能听见场间混乱的驱赶声。

有人说:“你干什么动我的东西!”

也说什么:“果然是个骗子啊。”

脚步纷乱,树干晃动,有人推推搡搡、有人偏不肯走。

很细微时,她甚至能听见树上撬下小黑板的声音。

周围逐渐安静,林朝夕仍趴着,心算王早已被热心群众从她身上拉起来扭送派出所。

直到某个瞬间,她才敢悄悄睁开眼,然后他看到了一双鞋。

一双黑布鞋,老北京布鞋那种。布鞋之上则是沾满灰尘的藏青色裤管,皱巴巴的制服,同样陈旧的金色肩章。再往上,是张年轻面孔,明明才三十多岁,却已变得眉眼沧桑。就算他叼着根烟,嘴上也在笑,眼神却如古井般毫无波动。

林朝夕惊呆了。

眼前的这张脸,她实在太过眼熟。如果她记忆没有出太大差错,这位她刚才认为是公园老大爷的人,正是那位会和他抢猪排、灌她鸡汤、知道她暗恋谁每天都要刺激她一遍的老林同志。括弧,后面几句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林朝夕捂住嘴,一时间情绪翻涌,想哭,又不知为什么要哭。她有一种极其清晰的感觉,在见到老林这刹那,她才知道,自己是真的重新回到了过去。

林朝夕在看老林,而公园看门老大爷打扮的老林也若有所思地在看她。从亲爹眼中看到这种探究的眼神,她极其不习惯,也因此清醒了些。

“地上很舒服吗?”

忽然,她听老林问。

林朝夕意识到自己还趴着。她手脚并用,骨碌一下坐起,仰头看老林。

强忍住情绪,再仔细看一遍,眼前这位和她记忆里父亲三十多岁的样子虽然并无太大差别,可神态完全不同,像同样的躯壳里装进不同的灵魂。

曾经的老林幽默美好,现在的老林无聊闲散,她甚至觉得,她眼前这具属于老林的躯壳里可能并没有灵魂。如他嘴里的烟,风一吹就散。而且,还真是说散就散!见他没事,长得和老林一模一样的的公园大爷吐了口烟,转身就要走。

电光火石间,林朝夕做了件极其不要脸又绝对正确地事情,她一把抱住男人的腿,大喊道:“别走!”

被抱腿的老林大概也没遇到过这种路数,停下脚步,低头看她,却不说话。

林朝夕反问:“你干嘛不问我,为什么要抱你的腿?”

“关我屁事。”

林朝夕:??

这么不按理出牌确实和老林很像。

老林明显不想和她说话,她看了一圈周围,想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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