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钦并不意外程曦能猜到,他既将程曦唤来当面交代,就没打算瞒她:
“那里不比荆楚之地,更莫论中原与江南,你看了这许多书,自然知道西北是个怎样的境况。”他顿了顿,缓下语气许诺道,“若真想出去玩,待老夫回来后带你去江南走一趟,如何?”
程曦望着程钦嘴角翕合,半晌说不出话来。
祖父果真要去西北!
风起青萍之末,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次无意的出游,居然牵扯出之后这样一连串的许多变故来。
不仅程原恩的仕途生转变,程时与程晖的经历也跟着变化。又因为程时的缘故,如今程钦居然要亲自往西北走一趟!
程曦哪里肯错过这个机会。
她立时便在心下思索该用什么法子打动程钦带自己同去。
叶氏在一旁见程曦这模样,忙拉了她去身边哄道:
“你祖父说的对,西北那是个什么地儿呀,岂是你女孩子家可去的?当初你三婶在那儿待了几年,听说西北的人都是十天半个月才洗澡的,人们多吃牛羊肉和粗粟,风里都带着沙土呢!”
程曦全然没听叶氏在说些什么,脑中飞快地转着。
程时在西宁卫理该顺风顺水的,那边大小将领不是程原定的旧属部下,就是程钦的旧顾,谁人不卖他几分面子?
程时定然不会为了军中之事特意让程晖走一趟鄂州。
程曦并不知道密信一事,但程钦这几日关起门在书房研究,却让她心中隐隐有了预感。
程钦没有与程晖一道上路,程曦便猜他此行是掩人耳目的。
她望着程钦道:
“祖父,四哥刚让六哥去办了趟差,您后脚就跟着去了西北,这难免不让人怀疑罢?”
程钦不为所动,端起杯子喝茶。
叶氏悄悄去拉她手,但程曦也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您若是带上我一道,就说是游玩各处去赏光,凭谁也不会怀疑……至少不会那么怀疑。便是有人将您的行踪递到京里,这话也能圆上了,咱们也得防着有人在官家处上眼药啊。”
这一番话让程钦不由意动。
昭和帝生性多疑,若是带上程曦一道远赴西北,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说法——任谁也没有带个娇娇孙女远行谋事的道理。
叶氏在一旁越听越心惊,见程钦居然有些动摇的模样,忙急急拉过程曦嗔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那些庙堂之事岂是女孩家掺和的!你祖父自有打算,你便安安心心给我待在鄂州!”又转头同程钦说道,“当初昭哥儿去游历,在云南大病一场,人都脱了样儿……这出门千里岂是闹着玩的!小九儿翻过年便十五了,这日日在外头跑,像个什么话!”
叶氏的顾虑有许多,但有一点没说错。人行于途的艰辛程钦十分清楚,何况去的又是西北这样的地界。
程曦见了又急起来,忽然福至心灵,忙道:
“祖父,母亲先前来信道明年四月外祖母六十大寿,望我能去太原为她老人家贺寿。您此番带上我同行,咱们去过西北后咱们再转道去太原,岂不正好?”
王家六老太夫人甲子之寿是人生大事,有道是“不到花甲不庆寿”,程曦提起此事,着实让程钦和叶氏极为重视。
便是没有西北之行,届时也少不得要专程送程曦一趟。
谁知叶氏仍是皱眉道:
“不行!这般你就得在外头过年了,岂有这个道理!”
程曦便挽着叶氏胳膊道:
“可是祖父也有了春秋,此番远行怎可一人独去?您放心吗?定叔宝墨他们都是大老爷们,照料人岂有女子心细?有我陪着,过年时祖父好歹不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这番话简直戳到了叶氏的命门。
她向来以夫为天眨而程钦翻过年便是七十高寿,虽说平日时常锻炼身体硬朗,但到底岁数摆在那……
叶氏不由地着恼起来。
这爷孙俩一个不顾自己年事已高,一个不顾自己女儿身娇,全想着往西北跑!
程曦又去和程钦磨:
“祖父,西境那套书我已烂熟于心,兴许还能给您帮忙呢?”
程钦闻言思索了一阵,继而哼道:
“你不添乱便成了,还能指望帮什么忙!”
程曦一听,立时雀跃地跳起来:
“祖父!”
叶氏亦惊呼:
“侯爷!”
程钦放下手中茶杯,温声对叶氏道:
“和初说的在理,与其我独行其事,不如带上她光明正大的,倒更能掩人耳目。”
程钦难得这般耐心与叶氏解释自己行事。
叶氏虽从不过问丈夫在外之事,却也知道丈夫行事向来稳妥,若非事关重大,程钦不会这样不顾年关将近硬要远行西北。
她怔了半晌,才叹气道:
“那便该多带些人路上照料,秋冬到春的衣衫被褥,还有你的药酒,一应物什都要备齐了才好。咱们再给老四和老六捎些物件去,若小九儿届时要去王家,还得将礼和衣衫备上……”
按叶氏这打算,三驾马车都不够装!
程钦皱眉道:
“寿礼你书信京中准备便是,让她们届时直接带去王家。我们出行在外,轻车从简最好。”
程曦也忙道:
“祖母,我与祖父在山上时也不讲究那许多,您就别操心了!”
叶氏气得不想理她。
最后还是程钦拍了板,决定由程定和秦肖赶车护卫,再带上锦心和念心两个丫鬟随身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