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的心已经非常乱了。
曾几何时,她也独立生活在大城市里,挥霍着微薄工资的同时,更有余心惦记起家中的父母亲。游走在繁华世界的她深感自己已经长大成人,甚至能独当一面了。
但自从回家之后,她发现自己终究只是个孩子。
母亲忽然失踪,回乡第一天就遭到怪物袭击,同村人又变成狡猾嗜血的狼人,三个外乡人带来关于穿越的消息,还有,暴雨过后被塌方封死的山路……她越是想快点去解决,就越是感觉这些麻烦无从下手。
而就在刚才,父亲把一盆脏水泼向了他的房间,把床铺弄得又湿又脏,而这些被褥是她昨天刚洗好晒干的!
红玉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当然猜到父亲突然发脾气的原因。
母亲失踪多日生死未卜,红玉炒的菜不合父亲胃口不说,做起家务来也生疏,父亲大概已经忍无可忍了。
父亲是个傻子,一个傻子忍无可忍,发点脾气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如果连一个傻子都知道发脾气,硬扛着诸多压力的红玉又该向谁发泄?
她也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外面奔走找寻线索,可父亲的三餐又令她无法脱身。好不容易熬到父亲吃完饭,把早上中午用过的锅碗一起洗掉,一回头,却见父亲又给她添了这样一桩麻烦。
望着湿漉漉的床铺,红玉烦心万种,刚刚思考的那些公事、私事通通乱成了一团麻。
她问自己,他就不能老老实实在旁边坐着吗,或者去地里盯着那些菜苗?
为什么他就不能消停一下呢?难道傻子连“量力而行”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忍受你这么多年的!
心烦意乱的红玉对着父亲发了一通脾气,随后摔门而去。
可是前一脚刚负气离家,后一脚她就后悔了。
昨晚,父亲就企图自杀,多亏红玉最近掌握了一点治疗法术,折腾了一宿把父亲安顿好。
回想起自家现下的糟糕状况,红玉很快就理解了父亲那简单得令人窒息的想法,傻子虽然不甚明白聪明人的压力来自哪里,但他却能察觉到自己一定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傻子是在自怨自艾。
但是聪明人呢?她也应该像傻子一样抱着心情不好就发泄出来的想法去大吵一架,还是给自己贴上一张孝女的标签,贴身不离地照顾父亲,求一个众人口中的美好形象?
红玉望着家门,却只是叹了口气。
父亲确实需要照顾,但她更有一个生死未卜的母亲。
……
天火公会里有人已经急上了火。
守在柜台后面的小哥抱怨:“大国,你这来回转了半个钟头了,你要转到啥时候哟?”
大国是天火公会的常驻佣兵,但他两只又糙又壮的手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庄稼汉。
他瞥了柜台后面的年轻人一眼,没有去理会。
柜台小哥便叹了口气,再劝:“莫转咯……你还不如去外边找找。”
其实他这些话已经说了不下十遍,但大国仍然只是转,他也只能隔两分钟再重复一遍。
大国不是他,没有把一句话重复十来遍的习惯,但他也被柜台小哥问得烦了,所以只好找了个位置坐下,可不断叩打桌面的手指暴露出他的内心并没有就此安定下来。
他不坐还好,一坐下来,叩叩叩的声音令柜台小哥更加烦躁。
柜台小哥忍无可忍道:“你到底有啥子事情,要么自个儿出去找会长,实在不行去找红玉,烦你麻皮的烦!”
大国一经提醒,若有所思。
枫木林村的民风虽然冷漠地就像冬天里的大山,如今也识得一户老梁家,只因傻子生的闺女已经衣锦还乡,身份也不同往日了。
佣兵公会联盟的分部长,据说连天野会长都管着,权力大得很。
大国不似一般村民那样愚昧,却在心里犯嘀咕,跟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娃娃说了有什么用处。
说曹操曹操到,红玉就在这时刚踏入了大门。
只见她外披一件红色的紧致毛线披肩,下面穿着紧袖的棕色皮衣皮裤,头发未曾精心打理,随意地盖在耳侧,比众人之前见的打扮更显成熟知性。
她左右一打量,笑魇如花:“找我什么事?”
大国踌躇一番,起身带路:“这边走,办公室说话。”
佣兵们的办公室是及其简陋的,哪怕在总部,也无非是放着几张桌子和椅子,无论到哪个穷乡僻壤,差别都不会很大。
大国是个实在人,合上门便当即汇报:“安排监视老王家的人失去联系了,我猜……他出事了!”
轻身落座的红玉脑海中瞬间回忆起了,她回村当晚就受到狼人袭击的画面。
雷雨交加,黑夜中那对绿油油的眼珠在她心中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王三哥是狼人的身份已经确定,那么监视老王家就必须万分谨慎,小小的公会人手已经不足,偏偏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还要横生枝节。红玉想要皱眉,但转念想到,此时多余的情绪表露是毫无意义的,她耐心地摆出自然的表情问道:“具体发生的过程呢?”
大国续道:“事情是这样的,自从他们家王三失踪,老王家夫妻两个每夜以泪洗面,常常天快亮了才上床休息。今天本来也一样,谁知道老王上床没多久,突然房间里传出怪声,监视的人不放心,就说上去借水喝,打算敲门出来看看。谁知道这一敲门,人就没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