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董晓悦靠着时隐时现的月亮判断方向,不知走了多久,双腿都快麻了,这才找到了陈子说的那家传舍。

董晓悦扣了三下门环,停一拍,又扣两下,如此重复三次,便听到门里传来一把沙哑苍老的声音:“开门白水。”

“三条死鬼。”董晓悦对出暗号。

话音刚落,门“吱嘎”一声打开,门缝里出现一星迎风摇曳的火苗,接着才现出提灯之人。

提灯的是个约莫五六十岁的独眼老汉,着一身灰不灰褐不褐的粗布短衣,拿一只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陈四娘?”大约因为只剩下一只眼睛,那眼神有种别样的锐利。

董晓悦被那眼神看得心里毛,陈子虽然没说过此人什么来头,但看这光景八成也是个背了不少人命的江湖人。

“进来罢。”老汉把董晓悦让进门里,朝外扫了一眼,确定没人跟着她,这才轻手轻脚地掩起门扉。

这时已经是后半夜,传舍里的客人都在熟睡,连马厩和鸡棚都静悄悄的。

老汉走在前面,带着董晓悦七拐八弯地绕过几处房舍,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门口,打开门锁,把董晓悦领进卧房,点上案头的油灯,转头道:“娘子请在此歇息,桌上有粟米饼,榻边是洁净的衣裳,庭院水缸里有净水,娘子可随意取用,若是没有别的吩咐,老朽便先告退了。”

董晓悦道了谢,突然想起件事,叫住那正欲离去的老汉:“老伯,有个问题请教您。”

“娘子请说,老朽知无不言。”老汉答道。

“您可曾听说过有一种毒药,无色无味,服下没什么感觉,三天后才会毒身亡?”

老汉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牙口:“据老朽所知,有立时作叫人浑身溃烂的,也有天长日久逐渐致人死地的,无色无味,服下去并无知觉,却掐准了三日作的......请恕老朽孤陋寡闻,确是未曾听闻过。”

董晓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道:“这儿有没有养鱼?”

老汉并未显出诧异,大约江湖人士经常提些千奇百怪的要求,相比之下半夜想吃鱼也不是那么特立独行。

“鱼倒是有,只不过厨下无人......”

董晓悦摆摆手:“我不是要吃,劳驾老伯替我弄条活的来,小一些的就行。”

老汉闻言点点头,默默地去办她交代的事,并未多问一句。

折腾了大半夜,又赶了几个小时的路,董晓悦已经累得快趴下了,不过她还是强打着精神脱了沾血的外衣,从榻边的木架子上取了铜盆,去庭院的水缸里舀了盆清水,草草冲洗了脸和手脚,换上干净的衣裳。

做完这些,老汉也把鱼取来了。

董晓悦接过装鱼的大陶碗放在地上,等那老汉离去,从腰带里取出先前那女史给她的解药,用刀尖挑下一点,又从盘子里捏了一小块粟米饽饽,和药混在一起投入水中。

天真无邪的小草鱼毫无芥蒂地张开嘴把饽饽和药一起吞了下去。

董晓悦趴在案上凝神屏息观察着碗里的动静,不出五分钟,只见那条鱼突然剧烈地摇头摆尾,了狂似地在水里打圈,然后腾地一个扭身甩尾,从碗里蹦了出来,“啪”一声掉在桌上,痛苦地扭动两下,很快便没了动静。

那药果然有问题!董晓悦后背冷汗直冒,浑身上下有种劫后余生的脱力感,幸亏她多长了个心眼,没有拿到药便服下,否则眼前这条死鱼就是她的下场。

原本她对那女史还有几分歉疚,现在知道人家一早打算事成之后就毒死她灭口,那点良心不安顿时无影无踪。

她把剩下的毒药包好放回去以备不时之需,然后合衣上床躺着,养精蓄锐等待天明。

鸡鸣第一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董晓悦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有人来叫她起床了。

董晓悦翻身起床,打开门一看,却不是昨夜招呼她的老汉,而是个十四五岁的娇俏姑娘,不由一怔。

“四娘认不出我啦!”小姑娘把手里端着的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粥搁在案上,自来熟地一笑,露出编贝一样洁白的牙齿。

董晓悦一脸迷茫。

小姑娘促狭地挤了挤眼睛,突然弓身驼背,眯起一只眼睛,换了个截然不同的嗓音:“娘子不认得老朽了?”

董晓悦目瞪口呆,这演技也太逆天了。不过片刻之间,都不用借助外物,她的整个精气神都与先前截然不同,虽然还是少女的形貌,气质却活脱脱是个阴沉沉的糟老头。

组织里果然卧虎藏龙,这妹子要是晚生几千年还混什么刺客组织,当美妆博主肯定接广告接到手软。

“娘子莫愣了,快些把粥喝了,奴家替娘子装扮装扮。”

董晓悦这才回过神,打了水简单洗漱,就着饽饽喝了点粟米粥,抹抹嘴,乖乖坐下来由她捯饬。

小姑娘从怀里掏出个布袋,打开摊在案上,抽出支画笔,蘸了点不知什么东西,往董晓悦脸上东涂涂西抹抹,灵巧的手指仿佛穿花的蝴蝶,嘴上也不肯闲着:“我胆子小,功夫又不行,就只是一双手还算巧,就拜师学了这门手艺......勉强糊口,比不得娘子会杀人。听说娘子要来,我巴巴地盼了好久......”

“......”董晓悦心里虚,多说怕露馅,只得嗯嗯啊啊地含混过去。

好在姑娘手很快,董晓悦接过她递来的铜镜一看,变化并没有老母鸡变鸭那样的戏剧性,镜子里的面容看起来仍旧是个年轻姑娘,却和她本人完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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