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话虽如此,陆明萱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不自觉的紧绷了一下,显然他心里必定不是真如嘴上说的那样,已经不恨凌思齐了,对自己越过他自作主张将凌老太太和凌思齐留下的决定便有些后悔起来。
放他们母子离开固然为他们带来危险的可能性更大,可她更不愿意看见凌孟祈因此不开心……因迟疑道:“既然你已拿他们当陌生人了,要不,我还是过去让他们离开罢?”
凌孟祈却摇头道:“没事儿,我既说了拿他们当陌生人了,便不会再让他们影响到我的情绪,既然他们留下于我们来说利大于弊,自然还是让他们留下的好,反正你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他们以后难道还妄想能摆老太太老爷的款不成?”
顿了顿,苦笑道:“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也可怜,这便是所谓的‘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罢?与那个女人一样,他也是可怜又可恨,造成他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固然是那个女人错得更多,但他自己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如果当年他能对那个女人好一些,也许今日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呢?不过这世上最不可能有的,便是‘如果’了……我只愿下辈子他们两个再也不要遇上,甚至再也不要认识彼此,再也不要成就此生这般的孽缘,至于我,哪怕为猪为狗,也再不要做他们的孩子了!”
可不是孽缘吗,凌思齐与罗贵妃都因这桩婚姻受到了伤害与惩罚,然最可怜的还是凌孟祈,左手与右手打架,最痛的从来都是手的主人,——只希望如他所愿,下辈子凌思齐与罗贵妃再也不要遇上,他也再也不要做他们的孩子!
夫妻两个在这边说着体己话儿,东跨院里丹碧雷厉风行,很快便着人叫了人牙子来,把凌思齐的两个通房并另两个自临州带进京来的老仆都发卖了。
那两个通房还好,年纪还不大,也仍有几分姿色,关键本来就不是什么干净地方出来的,不管最终会被人牙子卖去哪里,短时间内总不至于饿死冻死,是以只收拾一番,过来同凌老太太和凌思齐磕了头,便顺从的上了人牙子的车。
那两个老仆却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能被卖去什么好地方?事实上,人牙子一见了他们便满脸嫌弃的不肯买他们,听得丹碧只要一人一两银子,只差白送了,方将二人买下了。
二人因哭着求着不肯离开,奈何凌老太太与凌思齐其时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们?到底还是让人牙子给带走了,以后会落到什么地方什么下场,就只有天知道了。
凌老太太虽因自身都难保,连试着保两个老仆的话都不曾说过一句,想着二人是自凌相未起家以前,便一直跟着他们夫妇的,不然当初进京时,她也不会定要带着他们了,心里难免有几分难受与伤感。
在心里暗暗伤感了一回,一抬头,不妨却对上仍入定一般坐着发怔的儿子,自方才起便一直憋着的气愤与委屈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叫了一声凌思齐的名字,便没好气道:“你方才为何要拦着不让我告诉孟祈你的苦衷,若是让他知道了当年的事,就算不至于悔愧难当之下,自此将我们供着,至少也不会让那陆氏似现下这般对待我们!”
凌思齐闻言,总算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来,立时便满眼的阴鸷,道:“娘觉得那是很光彩的事么,那个孽子已经百般看不起我了,再让他知道我竟连自己的老婆都留不住,他岂非越发要将我鄙视到尘埃里?您丢得起那个人,能靠着那份屈辱过活,我却做不到!”
说得凌老太太大怒:“什么叫我能靠着那份屈辱过活,当年与人私奔的是卢氏那个贱人,做出抛夫弃子之事的也是那个贱人,她都不怕丢人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母债子偿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告诉孟祈怎么了,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有那样一个下贱的娘,我们当初能留他一条性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受点凌辱算得了什么,那本就是他该受的,谁让他谁的肚子不好托生,便要托生到那个贱人肚子里的?”
一想到凌孟祈方才的决绝凌老太太便气不打一处来,早知今日,她当初就该任他被药死了的,也省得今日自己白受他的闲气!
凌老太太说完,便就着春华嬷嬷的手站起身来,径自往外走去。
急得凌思齐忙叫住了她:“娘您这是要去哪里,我丑话且说在前头,您若是真去找那个孽子,把当年的事告诉了他,我回头便死给您看,反正一步一步落到今日这般下场,我已经不想活了,您若是以为我只是在威胁你,大可一试!”
“你这个混账东西,竟敢以死威胁起我来,我辛辛苦苦生你养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凌老太太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却也不敢真冒险现在狐疑去告诉凌孟祈当年的事了,不然回头儿子真寻了短见,她就算得到了凌孟祈的羞愧与谅解又还有什么意义?
她就算要告诉孟祈,也不是现下,总得寻下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说。
只得恨声道:“我不是去找孟祈的,你方才没听见陆氏的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