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的声音甜腻的仿佛能拉出丝来,不过李纪今日分外没心思应酬她,看也没看她一眼,只皱起眉,冲她一挥手,旁边立着的阿秋见状,心里暗喜,连忙上来拉了阿初一起出了内室。
玉华手臂已经好了,因李纪说过两日要进宫去看望圣上谢恩,她才想起来上次进宫时圣上曾说过想听自己弹琴的,可他送自己的那具“东风暖”,自己到现在却连碰都还没碰过一下呢,今日想起来便急忙拿出来练习起来,玉华于琴艺上天分一般,也并不十分喜爱,可今日弹起了师傅所亲授的“曲江春”,却没几下就入了境。
此时屋内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玉华心无旁骛,只埋头专心弹琴,右手抹挑勾剔,左手揉绰进退,身后窗棂间穿过的光晕笼在她身上,照的她整个人仿佛都是透明的,李纪坐在广榻对面的红木圆桌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喉间滑过那似苦微甜的药参味,脸上的神情越发和煦轻松起来。
玉华一曲弹奏完毕才缓缓抬起头,一眼看见对面坐着的李纪,却不由的愣了,李纪此时略微扬着脸望向自己这边,可一双狭长凤眼中神色迷离恍惚,仿佛在出神看着自己,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他唇角边甚至还隐约带着一丝笑意,玉华从未见过这样的李纪,仿佛比平日里小了五六岁的样子,倒和他真实的年纪难得的接近起来。
玉华一边缓缓起身,一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李纪这才回过神,他脸上神情不变,只连忙转过身背对玉华坐好,嘴里说了一句:“你过来坐吧,我有事情与你商量。”,语调仍是十分平和,对他而言,甚至可算的上有几分轻柔。
这些日子玉华身上有伤,两人便名正言顺的分榻而睡了,一下子少了许多尬尴,彼此倒相处的平和了起来,玉华也移步到了桌边坐下,见李纪茶盅里干了,便又帮他满了一杯,李纪颌首谢过了才说道:
“过两日便是那卢彦孝的家宴,此人十分精明狡黠,比你那义父也不逊几分,他夫人王氏也是个厉害的,与你那安邑坊的嫡母是同宗的堂姐妹,我之前与卢彦孝并无多少交往,也不知道他府上的深浅,他这次除了我,还邀请了军中的各位大将与兵部下属,人员极为复杂,你在应酬时恐怕要多加小心,不用想太多,只作出腼腆羞涩的样子,尽量少说话便是。”
玉华听了他的话,只默默的点了点头应下,心中却是转起了念头,这卢彦孝她自然是知道的,按着师傅的评价,此人身拜当朝尚书令,是唯一在朝堂上有实力可与崔泽厚一争的文臣,按理说难免要受到崔泽厚的打压,可他却能一边联手卓王府永兴坊控制军中,暗地里向崔府卖好,一边又在明面上尽忠职守,并不十分对崔泽厚示弱,如此纵横捭阖下,反让他既在清贵一流中得了名声与支持,又深的皇上圣心,倒让崔泽厚一时犹豫不绝没有下手将他彻底降服。
今日这李纪如此重视这卢彦孝的家宴,想来是要为了太子拉拢他的,自己倒也可以仔细观察一番,不知道这卢府的王氏与那永嘉坊的顾氏及安邑坊的王氏相比,又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李纪见玉华愣愣的有些出神,便也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上次所说的条件......”
谁知他话才说了一半,门口稀里哗啦一阵乱响,那阿初仿佛刚挣脱了什么人的拉扯一般,脚下带点踉跄的就进了房内,手上托着一盘刚沾了水鲜艳欲滴的紫葡萄,她进了屋内,只匆匆忙忙行了个不成样子的福礼,便径直来到了李纪的身边,半蹲下身子,将那托盘高高奉上,娇声说道:
“郡公爷,这是那永嘉坊崔夫人送来的,夫人一早吩咐奴婢说爷您爱吃这个的,请爷尝尝吧。”
这阿初今日里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脸上脂粉擦得精致娇艳,一对软嘟嘟的红唇比那葡萄看着还要诱人,一身桃粉配松石绿的裙衫,平领开的颇低,她此时这样的姿态蹲在李纪跟前,胸口的雪白沟壑颤巍巍的呼之欲出,连玉华都不忍不住勾着头看了好几眼。
李纪脸上难得的和煦顿时烟消云散,他右手忍不住一把就摸向了腰间,玉华一见他神情不对,连忙咳嗽了两声,声音里带了些恼意的斥责道:“阿初你这是怎么回事,主子也没叫你,你就敢贸然进来了?!”
阿初好似没料到五娘会突然对自己发难,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玉华,她这样的姿势半蹲着本就有些费力,此时惊吓之下,整个人都不由打了个哆嗦,而那阿秋没拦住阿初后,便一直躲在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此时听到五娘发火了,急忙也通禀一声就走了进来,嘴里一边替阿秋赔罪求饶,一边从阿初手上接过托盘放在桌上,又下死力拉着她便往外走去,那阿初似乎还不死心,被阿秋拖着还回过头来看了李纪好几眼,见郡公爷一双眼死死盯在自己身上不放,不由又来了精神,扭着身子水蛇般的来回挣扎起来,指望着李纪能开口将自己留下。
李纪自然没开这个口,他夫妻二人便这样坐着,看那阿秋将阿初硬拖了出去,半响,李纪才开口沉声说道:“这个贱婢是发疯了吗?”
玉华听他这样一说,心中也很无奈,犹疑了半响,才低声说道:“她大约是得了刘嬷嬷的指使吧,前两日我胳膊还没好的时候,刘嬷嬷话里话外的暗示了我几次...今日又来问了一回,我不好明着回绝她,便含含混混的随便说了两句,那刘嬷嬷大约是误以为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