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府开始,玉华的小脑袋里便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这府里的人为什么要接自己进来,为什么要派了王嬷嬷来每日悉心教导,等芸娘被接进来和自己一起学规矩后,这疑惑就越发强烈了,而这几日来,这西跨院里更是弥漫着一股说不清楚的热闹欢快,夫人专门给她和芸娘又做了几身衣裳,还赏了首饰,王嬷嬷带着碧痕几个大丫鬟没事就给她们两个梳妆打扮、评头论足一番,还有芸娘,虽然比以往缄默了许多,但言谈神色间都掩饰不住带着一丝喜气。
越是这样,玉华越觉得不安,她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一个人,这几日王嬷嬷不再每日过来教导她们规矩,只偶尔过来看看她们的起居,这天她又送了些据说是宫里娘娘赏的绢花过来,玉华谢恩过后,请碧痕帮自己收好哦,见屋里没人,便细声细气的说道:“嬷嬷,玉华有事请教你。”
这似乎是五娘第一次主动和王嬷嬷说话,王嬷嬷愣了愣,便也和气的说道:“不知五娘有何事要问?”
玉华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上次老爷赏了玉华那把很名贵的古琴,可玉华不会弹琴,实在觉得有愧于老爷和这宝物,前几日寿宴上听珍姐姐弹的那么好,玉华就更无地自容了,玉华想把这琴还给珍姐姐,可玉华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生怕自己做错了事反惹珍姐姐生气,所以便想来请教嬷嬷您了。”
王嬷嬷听她说着,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由感叹,果然是个机灵的,这个好,算是卖到夫人心里去了,要知道二娘心里确实对那玉涧鸣泉念念不忘呢,要不王氏怎会让人直接把琴收进了库房,五娘走时能不能带走那可很难说呢,现在她竟能主动提出来,岂不是大家省事。
而且更聪明的是,并没有莽莽撞撞的直接跑去和夫人或二娘胡说什么,知道先来和自己商量,要知道这给别人送东西也并不都能落到一个好的,二娘心里对崔泽观把琴赏了五娘本就极不服气,五娘此时再转赠她,也许反倒火上浇油,现在五娘把这个面子卖给了自己,自己又知道这琴对二娘的重要性,可不要替五娘把这个礼漂漂亮亮的送出去。
想到此处,王嬷嬷也难得露出了一个慈祥的模样,说道:“五娘如此懂的谦让,倒也实在难得,那就让奴婢帮你想想,怎样讨了夫人和二娘的欢心,可好?”
见王嬷嬷把话全部都点透了,玉华也并没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大大方方的谢过了,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这王嬷嬷果然是个明白人,并不是刘婆子那种愚蠢的恶奴,既然如此,玉华也就不再犹豫,又轻声问道:
“嬷嬷,我这两日怎么听芸娘姐姐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她是要去什么极好的地方,夫人又给我们做了这许多的衣服,莫不是连我也要跟着一起去吗?又是要去哪里呢?”
听了玉华这话,王嬷嬷并未恼怒,反倒放下心来,她本就对五娘心存着些疑虑,对她今天突然间卖好,心里还是略有些不安的,现在知道她原是因为想打探消息才如此的,倒是说的通了,她沉吟了片刻,就开口说道:
“这事呢,过两天夫人也会亲自和五娘说的,不过今天五娘你既然问起了,老奴便先告诉你一二也无妨的,五娘你的堂伯母,也就是安国郡公的夫人顾氏,是个厚德心善的,又极喜欢女儿,便兴起了要在族里收些聪明可爱的小娘子做义女的念头,五娘运气好,一回来便被你堂伯母看中了,过些天,五娘就要被送进永嘉坊里了,那永嘉坊可不是一般的所在,乃是郡公府,我们府上虽也算富贵人家,和永嘉坊却又是不能比的,五娘听了,可开心吗?”
原来如此啊,是要把自己送到别人家去,这其中的好坏玉华并来不及细想,只是终于解了心里长久的疑惑,她松了口气,一双眼睛一弯,不由自主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来。
王嬷嬷却是从未见过这孩子真心笑过的,此时倒是一愣,以为她是为了能去永嘉坊开心,不由想到,无论如何聪颖,毕竟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今后如何也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又过了两日,王氏果然将芸娘与五娘两人叫到了自己房里,这还是玉华第一次来正房,她仍是一副怯懦安静的样子,王氏也不以为意,便将要送她们去永嘉坊的事情详细说了,虽玉华已经知晓,还是微微露出了些惊讶的表情,至于柳云姿,是来安邑坊前便知道此事的,此时便十分乖巧的说了好些铭谢感恩的话,越发衬的玉华木讷稚弱了。
等都详细交代完了,王氏让芸娘先回去准备,却单独把玉华留了下来,并将身边的人都全数遣了出去,连王嬷嬷也未曾留下,弄的玉华站在王氏跟前也有些忐忑起来,因这位嫡母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心思实在是太过明显,两人其实没有见过几面,玉华只记得她是个神情严肃的妇人,此时很想偷偷打量她两眼,终于还是硬忍住了。
而王氏也在凝神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人,因在家中,并没有换上见客的大衣裳,五娘穿的单薄,越发显得娇娇弱弱的一个,五官却不似稚子,已然是一张精致的美人脸了,王氏看着,越发的不喜。
“五娘,你来府里之前的事情,可还记得?”王氏终于开口了,声音寒浸浸的犹如冰水里出来一般。
玉华垂着头,心思转了一转,再开口时,声音便带上了点颤音:“五娘......不...不太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