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佑却已经当先反应了过来,蹭的蹿出屋门,五个台阶儿一个大步就跳了下去,冲到徐渭面前问道:“先生可是想起那天查账哪里不对了么?到底哪里不对啊?”
“银子,银子不对!”
“怎么不对了?不是随机抽查了好几箱么?数目也没错儿啊。”张佑不解的问道。
徐渭肃然道:“不是数目不对,是银子的成色不对,你没当过地方官,这种修堤的银子都是从户部直接拨下来的,应该是一水儿的官银,银子底下都有户部的纹印才对,那天咱们看到的可不是……”
张佑恍然大悟,猛的一拍脑门儿:“靠,我明白了,合着那些银子都是他借来的,算计好了我要查账,用来糊弄我的对吧?”
“没错儿,咱们都被那老小子糊弄了。”徐渭恨恨的说道。
张佑格格一笑:“糊弄好说啊,看看最终谁能笑到最后……向东,不用下请帖了,明晚咱们也去苏州,柳传芳不是和魏允祯都是张浦洲的人嘛,我要送给魏允祯一份‘大礼’!”
应天巡抚衙门驻苏州,接风宴却选在苏州最有名的酒楼步步升,张佑只领着李妍和不留行客二人,踩着点儿过来,蹬着下马石下马,刚到门口早有伙计迎了上来:“可有拜帖吗?今晚本店被杭州府的陈老爷包下了,没有帖子的一律不让进……”
“还真没有,”张佑打断了对方的啰嗦,将自己的腰牌掏了出来,在他眼前一晃:“不过有这,南京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腰牌,怎么,也不能进么?”
伙计识得几个字,借着灯笼的光芒瞧的清爽,脸都吓白了,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腰躬的越发低了:“对不住大人,小人有眼无珠,您老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快请快请!”
张佑当然懒得跟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点点头,跟在他屁*股后头进了门。
进门是个挺大的厅,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张佑一个也不认识,众人也不识得他的身份,只以为是哪家的公子过来见世面,也没人上前打招呼。
张佑乐得如此,和李妍不留行客随意找个角落坐好,静静的等待着——魏允祯是正主儿,当然没有早早到场的道理。
众人看来都相熟,三五成群的坐着小声议论,大多是关于魏允祯的话题,张佑并未细听,不过离他不远的中年突然提到了山阴的沈家,这下他倒留上了神,便听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用一种艳羡的语气说道:
“沈芳是肯定不来了,人家刚刚抱上张佑那棵大树,明知道张佑和魏大人有过节,不可能过来参和嘛。”
话音刚落,开始那名中年马上接过了话茬儿:“怎么回事儿?沈老板不会吃错药了吧,怎么跟张佑搅合到一起去了,不怕徐大人收拾他?”
这话题引起了好多人的好奇心,纷纷望了过来。
老者微微笑道:“合着大家伙儿还没听说啊?张佑把大明银号绍兴分号的生意交给沈芳做了,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营生,又跟出海贸易无关,吴老板,换做是你,你会拒绝么?”
“真的假的,大明银号不是一直都没咱们江南这些人染指的份儿么,真开口子了?”
嗡声四起,人们纷纷议论起来,表情不一,又是震惊又是艳羡。
原来那中年人姓吴,闻言面色大变:“陈二爷说的可是真的?我可是听说了,张佑最近就在杭州呢,跟您大哥那姑爷走的挺近……”
老者点头打断他:“行啊吴老板,消息挺灵通嘛,怎么,你也对那大明银号感兴趣?要不要我领着你去认识认识?”
“恐怕不光我感兴趣吧?满厅诸公,不感兴趣的是傻子,不过现在有张佑和曹升这层关系,杭州分号估计跑不了你们陈家了,咱们想也是白想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陈永年可不稀罕他那姑爷,我可是听说了,曹大人刚死,这就逼着他丫头跟曹升和离呢。”又有一名老者说道,瞧年纪足有七十上下。
张佑这才知道曹升泰山老丈人叫什么。
被吴老板称为“陈二爷”那个脸色顿时变了,立眼对适才说话那老者说道:“郑老板可别瞎说,我大哥是那种人么?你可别血口喷人!”
郑老板冷笑一声:“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真要是稀罕自家姑爷的,能让他给我们家当族学先生?”
“当先生怎么了?总不能让他来帮忙做生意吧,我大哥倒是想呢,子初也不来啊。”
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即使江南富豪富甲天下,真论到社会地位,终究还是比不过读书人的,从这一点来讲,哪怕只是一个读书先生,也比他们这些富豪有面子——当然了,巡抚的接风宴上他们能够出现,读书先生可未必能进的来。
这就看怎么说了,反正这理搅出来,别人还真说不上别的。
张佑心理有谱了,看来大家对自己的大明银号确实有兴趣,这不,连陈家这老二也替他大哥说起好话来了嘛,回头得问问曹升,最近他老丈人对他如何。要是真的改变了态度,杭州分号倒是不妨考虑一下陈家。
想着,他笑着插口道:“诸位老板好像对张佑那大明银号挺感兴趣嘛,要我说,不就是个异地汇兑嘛,咱们自己也开一家不行么?”
陈二斜他一眼:“小子你懂什么?人家那大明银号的靠山可是当今万岁爷,全国各地数十家分号,信誉好,服务态度也好,连宁远伯开的那个聚顺源,有山西帮的财力支持,不也竞争不过大明银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