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几挂汽车拐过去进了官庄,润成心里感觉不对。不要说乡政府的,就是县里的官儿。也不是都能出来的时候坐小卧车的。看来今儿来官庄的人肯定是个大官,起码是县里的大头头。可是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数上十万遍也是百十号人不到,十来户人家的官庄,什么大头头非要来看看?陈板凳也看见了。不过他嘴里说的根本是另外一回事。
陈板凳啧啧啧啧一顿。说看看人活得这个没法比,这就叫人比人,死的心有时候都能有。人家就是四个轱辘一股烟,想跑快就快,想跑慢就慢。你看额们两人,就得冒着西北风,一圈圈蹬,受的就跟撵完山上兔子的狗一样吐舌头。什么时候额也能有挂卧车。到时候往靠背上一靠,那就是一个美字嘛。润成你知道不。额准备再做上个好买卖,就张罗一挂摩托车,牌子很硬的。叫什么来,对,就是幸福250。就像这个坡,我带上你也能上来。骑着那玩意儿,也是一加油屁股后头一道烟就跑远了。
润成没心思听陈板凳装了西北风凉气说的那些话,他一心想的是,坐车来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回到官庄,下不了西长坡,来的车堵得死死的。没法子,陈板凳扛着车子从小道儿下来的,惹得他嘴里都骂上了。官庄的树底下,站着一群人,润成看见了里头有他大哥,跟前还站着他爹。什么事还的他们家两人都陪着?
在一群跟大哥一样的干部里头,明显好几个比大哥的级别高,穿的好不说,头发也都拢到了脑后,脑袋前头光淡淡的。兴许这就叫派头,不过最有派头的还不是这几个干部,是穿着完全不一样衣裳的一个细长脖子大脑袋的人。这个人穿着一身白衣裳,连鞋也是白的,润成心说这是穿孝呢?说是穿孝吧,偏偏人家脖子里头耷拉着一根不长不短刚到裆部的红带子。一身白加上根红带子,真扎眼。润成没像是陈板凳一样,往跟前圪蹭,而是直接进了院里。
娘在窑里忙着做营生,又是烧水又是张罗做饭。润成一问,才知道了大概。听娘说,这回来的人确实不一般。一群乡上县里的干部陪着的那个就像是穿孝的人,就是早死了多少年的弓家老汉的二小子,叫什么弓劲的。村里来了人,接待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队长家里。本来娘不知道晌午给人家做什么吃,结果栓成说,什么吃的是官庄独有的,就做什么。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哥就说了只管做就行了。娘也没个主意,前后想想还是没有。润成有些机明了,他给娘出了个主意,说要不,吃山药蛋烙饼。
娘有些迟疑,润成说听我的没错。娘叫润成给下窖提溜上来些小山药蛋,忙着煮去了。润成没事回到了自己住的西房,好几天没在家住,正要准备拾掇下,院里就进来人了。
大哥在前头领着道儿,一干人等大概有七八个,进了院子。润成这个时候才看出来那个穿的一身白的人到底长了个什么样子。像是星星围着月亮,中间这个叫围着的人,虽说红光满面,可是脸偏瘦。润成从门缝里看他的时候,正好和那个人对了眼。一对眼下来,润成就感觉这人好像是有些日怪。到底是哪儿日怪也说不上来,润成甚至觉见这人肯定能给村里带来些什么。
不过这样的感觉就是那么一下子,就过去了。那个脸跟身材都瘦长的人看上去有个六七十岁,兴许更大些,毕竟看样子生活的不赖,日子过得好自然就显得年轻。润成听着这人说的话很怪,有些发音根本就听不懂。来人到了西房门口,脸上没有泪却嚎开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润成心说这是唱拿出啊,你哭什么。跟前跟着的一个年轻人说,弓老先生说这是他小时候住过的房子,看见就想起来过去。这人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看了几遍以后,出来到了上院。
里外一圈转下来,来人并没有在家吃饭,就是留下一句话,说还要再来就走了。栓成跟家里说了句很忙有空回来也走了,润成都没来得及跟大哥说话,送出来看着他们的车掉了头开走了,道儿上就丢下一道道土烟。
看着一长串车走远了以后,回院子的时候,陈板凳揪住了润成,说这人不对劲!润成也有这种感觉,可是不知道陈板凳是什么意思,就转糊涂反问陈板凳。陈板凳说,你看他穿的就不一样。这不是废话吗,润成说我也看见了,谁没事穿孝出来耍?你就看出来这个?他招呼陈板凳进院子吧。陈板凳说额还没有说完呢。
陈板凳告诉润成,他看出来一件事。这个穿着一身白的人,不管站在村里的那个位置,都会悄悄瞄两眼弓家那个院子,就是进了润成他们院里也没有停着干这件事。润成说这有什么日怪的,这本来就是人家家里的院子。陈板凳说那你看你家的院子用得着偷偷摸摸吗?润成叫这么一问,反倒是愣住了,心说就是啊。偷着看说明心里就是装着事,可是这人心里能装着什么事。
上院的爹背着手出来,叫两人进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