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说那个老汉穿什么没看清,脖子里头耷拉着长长的什么东西,手作揖要糖,可是又不跟娃娃们抢。
官庄的这个时候,地里的营生都做的差不多了。大大小小的人都凑到了秦大愣家里打帮,大人们手里都有事忙进忙出,小娃娃们门里门外跑进来跑出去,胜过了过年。因为大小子栓成通过自己的关系给省下了请戏班的钱,这叫黑夜跟老婆盘算得花多少钱的大愣没了压力。他下了个决心要在吃饭的盘盘碟碟上多花些,叫人们吃得比过年还好。
小妮儿对大愣这一辈子的很多做法都没有什么意见,从娘家跑出来的时候,就跟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有一千一万个毛病,说到底也是个好人。可是知道了大愣要在吃喝上多花些,小妮还是多少有些心虚,因为她知道,在吃喝上花费,是没个深没个浅的。大碟碟是一个价钱,小碟碟又是一个价钱,五个肉菜一个说法,十个肉菜又是一个说法。她来了官庄跟着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娘娘们做营生的时候,听过说当年官庄头一号也是独一份的土财主弓家过年的时候,吃的那叫龙凤席(龙凤席在当地的过去,是很高的做事务招待标准。其实就是包含了鸡鱼两样的十个肉菜和十个素菜,十个肉菜五热五凉,十个素菜也是如此)。
可眼下睡在一边边嘴里叨叨的老汉秦大愣,计划着要给官庄人吃龙凤席!小妮心说那可是人家弓家那种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寻常人家做个事务也能吃得起?大愣感觉到了女人没说话,跟她说不用多操心,你就等着张开嘴憨笑吧。他给女人说。宝成娶得是人家泰延市里的妮子,不把事务做好,不叫人家亲家人笑话。要是遇上不通情达理的人家,闹不好还会以为是秦家看不起人家妮子呢。他翻身睡了很快就酣睡声山响了。
第二天,大愣叫来了自己最信得过的二平师父,叫他做事务的总管。二平师父推脱说,这个官庄就一个能张罗事的。也是你大愣,哪儿轮到我?大愣听说了这些话,心里很得爽。刚要就势说自己干。可做事务哪儿有主家自己做总管的,再说那几天还有其他的忙乱。大愣刚叫二平接下这个营生,就说了自己要给官庄人吃龙凤席的想法。
二平师父半天没有说话,像是叫口水噎住了一样。他指指弓家的院子。大愣问什么意思。二平师父说着官庄能吃起这个的人家就在隔壁。也还是过年才能舍得吃,你有多少钱嘛?大愣把二平叫进窑里,把那个洋铁盒子从大柜子里头扒拉出来,揭开盖子,直接甩出来用皮筋捆着的钱来。他简单干脆的来了句,点钱,定菜。当下二平师父蘸蘸口水数了起来。
二平数完钱之后,扳着指头数了好几遍。盘算盘算,说菜钱够了。可是酒不能喝好的。大愣扭身从衣裳里头的兜里又掏出一沓来,说就要杏花岭的酒。二平师父好好想想,大愣有钱其实不日怪。大小子当局长,二小子做买卖挺挣钱,还有多少地。更不要说三小子跟三媳妇都是上班的人,自己是总管,那就照着主家的意思办吧。
划拉人吃饭,还得划拉人做营生。到了头一天的时候,二平师父叫写字待见(就是漂亮的意思)的娃娃早就给把执事单子(就是给打帮干营生的人的工作安排表,一般红事务用红纸,白事务自然就是用白纸)用红纸写好贴在了大门口。这种事没干过,二平还是见过的,干起来觉见也没那么难。
派出去接戏团的人,天还没黑的时候,就骑着洋车子回来了。说在南梁的山头上就看见了沟里的汽车来了,是挂130的货车,上头拉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眼看着西长坡上就传来了喇叭声,原来是县里来的司机看着大坡,地方不熟不敢开下来,要把东西都卸到坡顶上。为了看戏,官庄人没在乎,上去一群给卸车后把东西都抬进了弓家的院子。
跟着车来的十来个人男女都有,在轿子里坐着的头儿,下来后先给大愣烟,说老太爷多大年纪?大愣心说是个球毛老太爷,怎么还有这样的说法。接着头儿就说了一顿恭维秦栓成的话,叫大愣有些招架不住。大愣心里待听些好听的不假,可是他吃不住这么说。他叫二平师父招呼人们到了弓家院子里搭铺住下,回窑里去了。
大愣还是不放心一件事,他回去问忙了很长工夫的润成,弓家院子到底有没有问题。润成之前拿着他那个宝贝罗盘进院子出来进去好几趟,没看出来什么。他叫爹提前叫白五来给打帮,可是人家老汉也不知道上了哪儿,戏班子都来了,白五还不见影子。叫他吃饭喝酒都不着急,大愣心说肚子里油腻满了?
白五来时坐着的事摩托车,双排气筒的二五零,轱辘还没有到官庄,突突的声音就到了。来人送了白五就走了,白五来了拍着脑袋说晌午喝酒要是再多个三五盅盅,就把来官庄的事忘的干干净净的了。要不谁坐那个屁股上冒着两股烟的玩意儿。知道的人说这叫摩托,不知道的还以为老汉是屁股上叫点着了。白五嘴里就没闲着,接着就问起了润成看过的结果。润成说没事,白五隔着院墙往里看看,也说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进了窑里,白五还是问起大愣,怎么想见用那个院子。大愣说了自己的想法,白五吃着烟说你这个排场可是大,就连八道沟的人都知道了。明儿大早肯定就有人来看了。你不怕人多给你把事务圪搅了?大愣说我图的就是个人多红火。白五说你不要忘了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