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成说就算是爷爷娘娘回来了。可是着认大小的仪式总得过呀,怎么办?大楞过了一阵。给白五说,叫他给人们说时辰不太正。还得再等等。可是这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谁也说不上啊,不是个好法子。小妮儿说既然是家里的老人,也不至于大好的日子回来糟害自己的儿孙后代,兴许就是想回来红火红火,一辈子也没见过好东西。她的想法是就当没看见,仪式该怎么过还怎么过。说到底,大楞也不是害怕上头坐着的爹娘,而是这个时候这个事务上来了没了很多年的老人。总归不是个正经事。
硬着头皮往隔壁走的时候,大楞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去的。直到他跟小妮儿坐在上头之后,他看看底下的小子跟儿媳妇,细细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大概就是自己想多了,小妮儿说的对,爹娘回来用不着这么害怕。可是他想到了这是弓家的老院子时,脸上的肉不自然的抽动起来。
底下的人还是没有开始,宝成叫他二哥过去,润成给他说了什么。总算是开始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跟兰芳拜完天地之后,认大小的宝成,两只眼总是往桌子底下瞅。本来人家外头都是时兴鞠躬的。大愣主张认长辈的时候,还是要磕头的。宝成跟兰芳跪下之后,磕完头一个。脑袋往起抬了几寸,兰芳的眼正好看到了桌子底下。妮子一下子就钻到了宝成后头。再也顾不上这还是在认大小的仪式上。宝成赶紧着急问这么了。兰芳撇过脑袋,一个劲儿说。桌子底下怎么好几双脚?
宝成跟她说,尽是说笑呢,你看错了吧,那不就是爹娘的四只脚吗?说是这么说,宝成早就看见了底下的日怪,不敢跟兰芳说罢了。多出来的脚不是一只两只,也不是一双两双。他刚刚跟二哥说的就是这个事,还指望着不要跟兰芳说了,好歹认完大小拉倒。宝成为了叫兰芳信,硬着头皮过去撩开了桌子上盖着的红布,底下确实就剩下了四只脚。兰芳信宝成的说法了,可是宝成心里有些发愣了,怎么没了?这还不是最叫他在意的,在那只脚里头,有只脚的脚趾头从烂的鞋里出来,还一动一动的。就是宝成背着兰芳从坡上下来的时候看见过的脚!
经过这么一闹腾,跟前看红火的人,也叫闹蒙了。好在很多人也没往深了想,二平师父出来跟白五一个说一个搭的也就蒙混过关了。没有亲戚,宝成要认的也就是这几个人,很快就完了。大愣也是下来之后才知道兰芳看见脚的事,心儿更是沉沉的。得亏是官庄人兴趣没有在这个事上,他们真正等的是一阵开场的戏。
做饭的师父忙乱了一前晌,五六桌的龙凤席张罗齐了。这叫官庄大大小小吃的嘴角都往下流油水,而那些外村来看戏的人也就只有圪蹴在门口干看的份儿。就是这一点叫官庄的人都感觉见了有面子,感觉见官庄是个好村子。在院最里头的秦家人饭吃的却是心思很重,小妮儿陪着兰芳的那个姨姨,好歹吃了些,早早就散了这桌席,留下了盘子里多多少的吃食没有动。
大愣接着进了窑里,三个小子跟着进去了。白五看见了,把嘴里还没有吃完的东西赶紧囫囵咽下去,又往嘴里塞了好几筷子,也跟着进了窑里。
宝成正在说他看见的。那些脚上穿着的鞋都不大一样,有齐整的也有破烂的。可是有一个一样,都是老样式,在官庄上了年纪的人才穿的。叫大愣想不通的是,既然刚刚看到的是他爹娘,也就只是能多四只脚,怎么还多出来不止四只?白五听完没说啥,出去一阵,隔着窗户把润成叫了出去。两人出去又有一阵,回来了。润成说,原先看进来看出去还好好的院子,罗盘进去就没有停住过乱动。在天地人三才格子里就跟个喝醉酒的人一样动,那个院子里有东西了。
小妮从那边窑里进来,叫宝成过去陪着兰芳他们。她问了大愣一句,该不是弓家人回来了吧?大愣的脑子里像是爆炸一样,忽嗵一声。他想起了,当年弓家老汉上吊死了之后,根本就没有人给老汉穿老死衣裳。其实老汉也没老死衣裳,因为当时官庄人早就分了他的家产,哪儿还有钱讲究。大愣的牙床什么时候疼了起来,敢情这么多年,老汉就没有投胎转世?还是守着他的院子不走?
白五看出来些什么,凑过来。他叫栓成他们出去招呼村里人好好吃喝,接着问起了大愣当年的事。大愣说一阵长长的叹口气,说自己当时就是年轻,不会做事,才把个事给闹成这样。白五说这就是个人的命,他接着说的话就有些岔开了。他夸起秦家后代的出息来,还说要抽空去他家坟上看看。
大愣没心思跟他瞎扯淡,就说你没事吃喝完看戏就行了,看什么坟,你不知道我家里今儿干什么吗?老汉笑笑从炕沿上跳下来走了,边走还打着饱嗝,看来吃的挺好。窑里就丢下小妮儿跟大愣了,小妮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坐了一阵也出去了。大愣一个人干坐着生闷葫芦气,后悔自己年轻时的做法。可是干后悔有什么用?仔细盘算盘算,这辈子从回到村里开始,家里人遇上过多少日怪事了?他越想越心凉,浑身忽抖的靠着墙,差点出溜倒。
这边看戏的人也正在看着有意思的。吃完饭人们都等来的戏出了日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