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成送白五去了,润成在门口坐下,屁股搁在门限上,也不嫌硌得慌。实际上,他心思根本就没在意自己到底坐在上面地处。对面就是五十亩地,地里的庄稼因为天不下雨晒上一前晌都有些干瘪了。亏得五十亩地里这些年叫他跟爹排置的不赖,地力一年比一年好。他想起了师父给他说过的叫浮壤的那片地处。还想起了那只老猫。也不知道老猫自己从家里走了之后,到底是去了哪儿。乱七八糟的事在脑子里没控制的出来进去,时间过的就快了。一天就这样没惊没险的过去了。从这天开始,秦家没惊没险的日子开始了,连着就是好几年。
这几年里头,经过给医院里狠狠花钱的治病,大愣成了个拄着棍子到处能走走的老汉,彻底的老了。香香润成,开始在县城租了疙瘩地皮。张罗卖开了盖房子用的砖瓦石头沙子洋灰。至于老大栓成,调动去了市里,赶上了那个早死的同学的爹退之前,成了市里财政局的一把手。变成了正儿八经的财神爷。进成在八年抗战一样的高中之后,考到了南都市里的什么航空航天大学,成了官庄有史以来的头一个大学生。最不咸不淡的是宝成。在厂子不高不低的当个车间主任。兰芳成了护士长,也应了自己没法生养的事。跟前没娃娃。王贵梅倒是给栓成添了个娃娃,只不过是个女的。
和栓成跟前的妮子毛毛比起来。臭小更能进爷爷的眼里。大愣知道这都是自己秦家的后代,因为宝成跟前没有娃娃,进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家,这两个娃娃就是家里的活宝。可是到头来,他还是给臭小的好眉眼要多些。他自己也能感觉出来,对毛毛,有时候的笑就是装出来的,可对着臭小,什么时候都是笑着的,还是真心笑的。
这几年来县里盖房子的人多,香香润成的买卖就好的不行,再说人家都知道他秦润成有个在市里当正经官儿的大哥,买卖上也不少照顾。尤其是一些单位搞建设,都从他这儿走材料,结果他们两口子也就很少能天天回官庄,臭小也就主要托付给了家里的老人。老话说得好,隔代惯,最后乱。香香每回走的时候,都跟老人交代说不要惯着臭小。可是他们人一走,惯不惯也就没法管了。两个老人就开始把臭小当祖宗一样端的高高的。不要说是天天换着花样给臭小吃好的喝好的,就是小子们孝敬大愣的钱,也叫大愣花了不少换成了八道沟供销社里的好吃的。
说到底,臭小从吃饭开始,嘴就没受过委屈。吃得好,个儿也窜的高,尤其是两只脚丫子,快赶上大人了。人们见了都说着以后肯定是个大个子,大愣笑笑应付过去。其实他心儿想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事,而是这个孙小子的脾性。越往大长,这小子脾气越来越赖。主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作起来,到那时候脑子糊的谁也不认。有时候润成回来正好赶上臭小发脾气,也多少教训一下。可每次大愣就拦在了臭小前头,他用棍子往润成胸口头一杵,两眼一瞪,闹的润成没有法子了。这样的事回数多了,臭小也越发不像样了。慢慢开始叫人家官庄的人开始说这可是赖苗子。人们只不过没有对着秦家人说罢了。
小妮儿对这个孙子,更多的时候苦笑不得。好好的东西在柜子上搁着,她根本就不知道家里这个小祖宗爷什么时候心思不对了给拽下来。有一个月,臭小跟搁在柜子上的镜子对着干上了,连着拽下去七八疙瘩,叫家里人从县城往回捎镜子都来不及。也是这回,润成动了大火,一根绳子把臭小给捆到了门口的老树上,要用柳条抽。结果大愣差点给自己的二小子跪下,润成只能不了了之。
臭小也不是每个正经时候,只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发起怪脾气来。稍微大些的时候,就趁着爷爷娘娘不注意,自己出去耍。从那年开始,受糟害的就不光是秦家了,全官庄开始不得安宁起来。年纪不大,心思挺多的臭小,能把邻家的小鸡全都抓住,塞进罐头瓶子埋进土里,上头还要立个坟头。摆上三疙瘩石头之后,非说这是在发送人,在上坟。护着小鸡的老母鸡,到了他手里死的更惨。臭小逮住母鸡之后,直接捆好把绳子埋进土里,光露出个鸡头。回家扛来?头,对准了鸡脖子,一下子下去,鸡头从脖子上下来了,嘴里还叫唤呢。不要说鸡,什么小鸡虫都没有在他手里好过过。
润成也管不住,没法子把在县城挣到的钱,按价赔给官庄的人们,再给人家赔上一遍遍的不是。气得香香哭了又哭,臭小却是该吃吃该喝喝。小小的臭小,还不到念书的年龄,就快要成官庄一霸了。大愣睡在炕上也想过,该不是自己家里的门风要改了?这好好的家教,最后还要出个赖鬼不成?这时他脑子里就总是出现在电视里看见过的那些忽闪鬼,男不男女不女,长头发还是烫过的,穿条裤子膝盖处挺瘦,脚脖子那儿宽松。尖头的皮鞋老长,像是个针锥子。该不会到时候长大的臭小就成了那个样子吧。想见这个的黑夜,大愣一阵也睡不着。大愣给自己说宽心话,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