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板凳想起什么,大概是往瞎子跟前凑一下。润泽在黑天地里也只是看见他的烟头朝着那边又近了一些。陈板凳问瞎子,有没有注意到这几天一直在秦家周围看着的那些不认识的人?瞎子说我眼看不见,注意个屁?陈板凳像是卖弄。说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吗?瞎子说直接说,陈板凳问瞎子你记不记得我从官庄人那儿打听过隔壁院子的人家?当时那个二平师父是这么说的,弓家老娘娘是跳崖摔死的,老汉是上吊的。至于他们家的后代。有两个小子,一个在日本人还在的时候,就叫游击队给冷枪打死了。至于二小子,离家之后再没回来,当年有人听说过那小子是去了南边。瞎子打断了陈板凳的话。你是说那些人跟着弓家的二小子有关系?陈板凳接着对着了第二根烟,说你不知道吧,我跟他们道聊了道聊,费了很大劲儿,才算是听懂那些人说的话。里头有个老汉,他说他就是弓家的二小子!瞎子说陈板凳在胡说,那人要是活着,年纪得有多大?陈板凳说人家就是这么说得。
润成心里一震,这弓家二小子走的事,小时候也听放羊的猴四说过。只是知道他去了南边。至于活着没有缺没人知道。他想起前几年来过的那几个骗子,这回该不会也是骗子吧。他扭身往回走,身后的瞎子听见了动静,叫住了他。圪蹴着的两人自然知道润成听到了什么,干脆给了润成根烟,三人在官庄黑洞洞的门口,对着对面哗哗响着的松树林子,接着道聊。瞎子给下的结论,是这秦家的兴旺绝对跟弓家的衰败有关系。有些时候就是一里一外交换一下,可是富贵这东西也能换出来。瞎子说能,问题是必须得有厉害的先生。怎么换得不知道,可是秦家祖宗自己能换来吗?三个人一下就都想到了同一个人:文师父。润成说自己从来没听师父说过,他问瞎子听说过没有。瞎子说自己遇到文师父在前。大概文师父来官庄结识润成的爷爷秦二货在后,而后瞎子也没见过文师父,他自然不知道。瞎子给润成解释,这世上的事,很多事只能说不能做,而有些事正好相反。是只能做不能说。这贫富相换的事,肯定是不能说的。文师父不说,而爷爷秦二货也不说。润成想到了为什么爷爷没了之后,说什么没什么祖坟。他问瞎子,这贫富相换的家道变化,有什么法子吗?瞎子说我只是听说过,知道的也不是很全。只是知道得对着富贵人家风水穴的穴眼,把自己家里老祖宗的骨殖埋进去。我觉见这样的法子不靠谱,哪有这么容易的。
润成没有接话,他脑子里出现了自己年轻时看过的师父的那本书的东西。师父没留下什么东西。除了一个沉甸甸的罗盘,就是里头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的几本书了。那时候年轻,润成学这些东西上瘾,没白没黑在自己住的窑里点灯熬油把书看了好几遍。其中的一本书里就记着这样的事。跟瞎子说的前后差不多,问题是要风水师父的本事要打,他得能寻到那个正经的穴位所在。细些说,其实就是趁着黑夜,对着富贵人家正堂里点着的灯,寻到了那个穴位,把自己老祖宗的骨殖埋到个合适的深度就行了。想到这儿,润成感觉自己的后脊背一阵阵的有凉完这个法子之后,底下是清清楚楚得用笔写着,这个法子太过于阴损,不管谁家用都只能管用一时,却不能长久。那个帮人看风水寻穴位的先生也会损掉自己的阴德。既然师父写的这么清楚,他怎么会给人用这个法子呢?瞎子说难说,人活着,有些时候明明知道不对,却还是要做。不管不顾的要做,根本不想后果是什么。
这么一来,秦家倒是真有可能当初是借了文师父的本事,把贫富相换的法子用在了官庄头一号人家弓家人身上。一起一落,一旺一衰,秦家成了官庄头号人家,弓家落败到了家破人亡。陈板凳问润成,文师父那本书在哪儿,哪天我也看看。润成没心思搭理他,跟瞎子道聊着。文师父说的富贵不能长久,是不是说秦家的家道,会很快露出败象?瞎子说有这种可能,润成头一个想到了没了的臭小。他站起来,把手里的烟头扔进了沟里。跟陈板凳说文师父的书里说的没错,大概我们家里换这个家道,用的就是那个法子。而从我们小时候开始,家里人遇到的怪事就不断,我想跟当初的贫富相换有关系。瞎子说,这今儿的一抬手一迈步,看起来很简单,可是谁能知道日后有什么事等着你?人们要早知道今天这样,谁会轻易就动手?
三个人正在道聊的时候,沟里的乱草滩里那个红红的烟头上的火光越来越亮,最后终于冒起了烟。在黑处,那些淡淡的烟根本不引人注意。三个人只忙着想这影响了秦家几十年的事,谁也没注意到。等到着火的烧炽味道了他们鼻子里,沟里的火已经铺开了一个很大的摊子。从沟那边的沟里钻进来的风,经过沟里每个岔子的时候,改变的方向,到了润成家底下的地处,都快要成了转圈的风了。这样的风刮过来,带着本来不是很大的火,像是条怪兽的舌头,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