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倪大人。龙州城外杜家庄杜德仁家昨夜被一伙蒙面歹徒袭击,家中财物被洗劫一空,小妾还被三个歹徒lún_jiān。杜德仁正在堂上喊冤,请求大人做主。”
倪大宏放下手里的毛笔,闭上那双金鱼泡眼,有气无力的问道:“现场勘查了吗?”
“勘查了,还是那伙人做的。”
这是一个月以来接到的第七次报案了。
案件都大同小异。只要是操湖南口音的,必定是洗劫一空,还附带伤人;操本地口音的,一般劫取一部分财物,还给人留条活路。
倪大宏靠在椅子上半天没吭声。
刑名师爷立了会,见倪大宏半天没反应,试探着问了一声:“大人……”
“去,拿我的手本,到都督府去请陆用之来。”
……
“用之啊,你荣升管带我还没恭贺你,今日聊备薄酒给你庆贺。”
陆用之往桌上看去,还真是薄酒!桌上就四样小菜,两双筷子,一把酒壶。
“大人对在下有再造之恩,如此岂敢?”
“我也就明说了吧。几月之前,你能解苏大人之忧,现在当也能解我之忧。”倪大宏一边给他酌酒,一边慢腾腾的说。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苏大人是否知情?”
“他岂能不知情?上月至今已经是十余起案件,我跑都督衙门都快把门槛磨平,他每次都说要严查严查。”倪大宏愤愤的说。
“他为何不阻止呢?”
“两个原因。这勇营的人都跟着他好多年了,本身有感情,而且这次又是他拖欠饷银理亏在先;其次,他对本地富户也恨之入骨。像今天来报案的大户杜德仁,家有良田千亩,这次募捐他只掏了二百两银子,还是我做了工作才追加到五百两。”
“那就有泄私愤的因素了。”
“我把这两个月发生的案子看了下,受害者都是捐赠少的,倒是城里几大烟馆也没捐多少,倒平安无事。”倪大宏压低声音说。
“你怀疑是苏大人故意指使的?”
“他倒不会,他手下那几个人难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欠倪大人这股东风。”陆用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此话怎说?”
“那要看倪大人是不是愿意淌这一路浑水。苏大人建大小连城是功在千秋的事,关隘建成,可使多少八桂子弟免于战火,此乃万家生佛之举。这点倪大人没有异议吧?”
“当然,我是竭力促成的。”
“所以,任何事情不能妨碍大小连城的建造,这是广西的大局。但是,试想,如果换一任都督谁还会为苏大人的政绩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建成了是苏大人的功绩,自己还得去还这一屁股债。”
“你的意思是苏大人不能走?”
“但是,他又必须要走,不然如何解大人眼前之忧啊?”
“你又把我弄糊涂了。”
“大人不是在京师有同年吗?大家一起造一造声势。朝廷现在不是正在和法国人谈判租借广州湾的事,和法国人办洋务谁最熟悉?当然是苏大人。能在法国人眼皮下建了这么多炮台,法国人连个抗议都没有。”
“你刚才不是说他不能走吗?他去广州了,这广西都督自然会换人。”
“所以说,就差大人这股东风,大人上奏朝廷论述大小连台之规模、作用、建造之艰辛,非苏大人不能成其事。而大人的同年们又说帮办法国人的洋务非苏大人不可,如此,苏大人挂个钦差的名就可以把广州湾的事办了。”
“你说了半天,我还是没弄懂这与我眼前之忧有什么关系?”
“苏大人不走,我怎么杀他的人啊?”陆用之很轻松的说。
“啊,原来是这样。”
陆用之在去金鸡峒做山贼之前,曾经暗自与唐浩明沟通。建大小连城需要白银百万两,朝廷算是把大炮这一项经费解决了,如此仍需要七八十万两银子。自筹了二十多万两,苏元春自己从口袋里拿出近十万两,缺口仍然在四五十万两上。
这款项除了到广州找广西商会筹集一部分,剩下的只能靠鸦片种植和垄断货源来解决了。
这几个月,唐浩明也把广西鸦片的底查清楚了,垄断柳州、龙州、南宁、崇左一带进货货源的就是勇营营官方有生为首的官商勾结的一群人,而在幕后操纵的方有生的是苏元春的首席幕僚徐坤。
一开始,他们怀疑苏元春是否参与其中,还有投鼠忌器的意思,现在看来,苏元春也是被瞒在鼓里。
这两人都是苏元春从湖南带出来的最为亲厚之人。
要想打破目前的僵局,保证大小连城的工程顺利完成,并解决勇营危害治安的问题,只有首先拿着二人开刀。
要拿这二人开刀,只有将苏元春调虎离山。等他回来,资金的问题解决了,勇营的问题也解决了,他想不出苏元春还能怎样。
“等等,这既然是件好事,你为何要说我愿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倪大人,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以为这些苦主只会到你龙州衙门告啊?我估计状本早递到广西巡抚衙门去了,甚至,有通天的已经递到朝廷了。过不了多久肯定会有人来查?”
“朝廷?”
“朝廷不会有这么快,还指望着苏大人办事呢?至少也要等他把事做完。”
“都说督抚不和,两人几乎不见面,先来龙州的必然是广西巡抚黄槐森。”
“他是来找茬的?”
“必然是。黄槐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