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在禅房里收拾包袱。
他看了看药罐,觉得要带上,师父最近好像生病了。
转头又把木鱼塞进了包袱里,还有常年的几卷经书,这些东西都要用到,如果去了别家寺庙挂单,难不成要借别人的?
寺里闹哄哄的,那些江湖人走了,僧人们各有想法。
有的想要走,他们被今天的事吓到了。
有的却执意留下,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龙爪峰有十几座寺庙,不管哪一家都不会收留他们,寺院的空厢房是为香客准备的,这里靠近京城,许多香客非富即贵,谁愿意把空房子腾出来给别家寺院的僧人居住?
挂单就是借宿在别家寺院里,有的寺院比较穷,只能提供一个住的地方,而且住得很差,甚至有可能是柴房。有的寺院还算富裕,能提供汤水吃食,或许还能领到一件旧僧袍。
不管哪种情况,挂单都应该是暂时的,无偿提供的东西就这么多了。
想要继续在别家寺院住下去,一般有两种方法。
一种是给钱,另外一种是有德高僧用自己的名望,高僧能讲经,能让众多香客慕名前来,高僧不管去哪里挂单都会受到由衷的欢迎,别家寺庙巴不得他们直接住下一辈子都不离开。
六合寺的僧人一没有钱,二没有名,处境十分尴尬。
僧人们还在争论,小沙弥已经跑回去把包袱收拾好了,哼哧哼哧地往老和尚这边走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方丈吓得从榻上爬了起来,一迭声地喊人,“都愣着做什么?也不知道搭把手?”
几个和尚这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将小沙弥从几个巨大的包袱下面拯救出来。
刚才小沙弥背着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就像一堆麻袋自己长了脚在移动,小沙弥也被包袱的重量压得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僧人们拿过包袱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你拿木鱼做什么?”
几个大大小小的木鱼一股脑地装在一个包袱里,分量不算重,体积却不小。
小沙弥擦着汗说:“这是师父、师兄、还有我用惯了的木鱼啊!如果去别家寺院挂单,总不能念经的时候还要找别人借木鱼吧!”
“那药罐呢?”
“……刚才那个郎中说了,师父身体不好。”
小沙弥挨个把包袱拿了回来,一副马上要走的样子,便有僧人说:“还没决定离开,你这是什么意思,催促方丈逼迫大家一起弃寺?”
小沙弥神情诧异地说:“郎中说了,我师父患病了,不能继续住在山上,小僧当然要去收拾行李了,至于各位师兄走不走,那是师兄们自己的事呀。”
众人哑口无言。
事情当然不像小沙弥说得那样简单,方丈要走,寺中别的僧人不走,那么六合寺的方丈之位就该发生变动,房契地契以及属于寺庙的财物钥匙都需要交给下任方丈。这样一来,即使危险过了前任方丈跑回来,六合寺的僧人也不会因为争夺地契的事闹出什么乱子。
想留下的僧人当然想做方丈,还不是怕老和尚不答应吗?
被小沙弥这么一搅合,众人都很尴尬。
因为显得像是他们心系外物,只有小师弟担心方丈的病情,还显得老和尚贪恋方丈之位跟财物,这才迟迟不肯下决定。
稚子之心,纯粹淳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六合寺的僧人难堪之际,正想要说什么,忽然听得山门前又传来喧哗之声。
他们愣了愣,以为是香客上门,便出去查看。
这一看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之前还在寺里威风八面的锦衣卫,现在几乎人人带伤,有的还是互相搀扶着才逃到了这里。他们一边跑一边往后看,就像身后有猛虎似的。
“同知,我们到了!”
宫钧虽是等锦衣卫全部撤走之后才找空子逃跑的,但是他轻功极高,没一会就追上了自己的属下。随后他们心怀警惕,拼命地赶回了六合寺。
有几个锦衣卫是被抬过来的,断手断脚,好不惨烈。
僧人们看得心惊肉跳,慌忙念起了佛号。
原本一心想要留下的僧人动摇了,遮风避雨的地方再好,也不能整天打打杀杀啊!
“……郎中呢!”宫钧双眼发红,随手拎起一个知客僧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