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戚墨鲤前脚跟陶娘子等人分别, 一副飘然远去不问纷争的隐士做派, 实际上他们一转身就走回头路了。
——转身的时候还特别默契, 同步得两人不禁露出笑意。
飞鹤山很重要, 必须要去。可是回头看一眼荆州军营的状况也很重要,别飞鹤山走一趟再下来的时候江南江北打成一锅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狡猾的幕后主使是抓不到的,但是想要知道荆州军为何忽然出(发)兵(疯)却不难。
甚至不用费多少工夫。
荆州军已经全线开拔到了江岸边,后方营地的辎重车源源不绝地送来。
之前投石机砸来的石块被人力搬走,野草成片拔除, 高低不平的土坡被强行填平。
墨鲤呼吸一顿。
孟戚与他距离极近,当即道“没事, 只是驻营,暂时还没有开战的意图, 你看船没有调来。”
如果荆州军是早有准备,大型战船楼船怎么说也该开过来了, 之前齐朝斥候乘的那两条小破船根本不够看。
“这个阵仗你觉得是发生了什么?”墨鲤试着从领兵将领的角度揣测,结果一无所获。
“调兵是大事,对北岸示威就更不寻常了……像是受到了威胁愤怒所致,大夫在此等候,我去兵营转一圈就来。”
孟戚说完就没了影子, 墨鲤借着漆黑的夜色寻了一个隐蔽的下风口, 看着荆州军忙碌着在江岸边挖陷阱。
陷阱很粗糙,只要长了眼睛的都不会踩中。
与其说是陷阱,不妨说是一个直白的“拒绝进入”告示。
半夜爬起来干活,荆州军的将士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挖两铁锹就开始打哈欠。
有个将领模样的人拿着千里镜对北岸眺望。
可惜这大晚上的,只有月光,江面又开阔,除非是大批船只渡江而来,否则根本在看不着什么东西。
孟戚去了约莫半个时辰,墨鲤等到有些犯困了。
恰好这时耳边一阵风过,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
某人呼出的热气薄薄地覆在墨鲤耳廓上。
等孟戚一开口,这微妙的气氛就被破坏了。
“有人刺杀荆王。”
“什么?”墨鲤一惊,困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纵然有模糊的猜测,可是上来就是这么大的消息,墨鲤不得不承认这幕后之人动作够狠,胆子也大。
在北岸布局,盗走水师布防图,引得齐朝斥候渡江来追;在南岸搞刺杀,留下破绽,再把线索引到那群倒霉的斥候身上,让荆州军认定这件事是齐人做下的。
“人死了吗?”
“自然没有。”
墨鲤了然,如果荆王死了,荆州就要动荡不安,比起跟北岸开战大家可能更关心下一任荆王是谁。荆州陷入内斗,事情就不会如幕后主使所愿了,这场刺杀当然不会成功。
“这个荆王,我从前见过。”
国师见过大多数楚朝藩王,至于楚元帝死后新封的王就不行了。
孟戚神情悠然地继续说“荆王生性多疑,纵然有证据指向齐人,他也未必相信这个推论,反而有可能做出十分愤怒要对北岸开战的样子,然后给自己身周布下重重保护。”
“这……”
墨鲤一愣,如果荆王是这个性情,刺杀他岂不是捅了马蜂窝?
孟戚见他神情,忍不住笑了“荆王行事谨慎,遇事从不冒头,说得好听是生来多疑,不好听就是特别爱瞎想。齐朝斥候他会命人追杀,可是直接冲上去跟齐朝开战的事他不会干,所以这边出不了大事。”
难怪荆州水军将领接到命令之后,只是用了投石机,再放几轮利箭,没有直接黑压压来几千人包围客栈。
至于那些齐人斥候究竟是不是刺客?
——谁让他们过江的,先杀再说!
孟戚压低声音道“方才我潜入大营,听得荆州军几个副将在说,那些齐人斥候仗着有点身手,在南岸行事肆无忌惮,浑不把他们荆州军放在眼里,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墨鲤想起斥候营首领的做派,顿时无言。
平日言行跋扈,临头报应一起来。
“既然荆王是这么个性子,幕后之人理应知道开战很难,那他到底在谋划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借刀杀人铲除齐朝水师的斥候营?”墨鲤想不明白,这一连串谋划费事又费力,只是为了干掉那群家伙,还不如出钱找飘萍阁杀手呢。
除非这人知道飘萍阁不是普通的江湖组织。
即使如此,也能找其他武林高手嘛,要知道缺钱的江湖人多了去了,不缺钱的才是少数。
待听到孟戚的话,墨鲤才知道自己想岔得远了去了。
“……或许是为了斩断荆州两岸的私下贸易。”
“贸易?”
墨鲤十分莫名,就那种每隔几天用小船运丝绸茶叶的私下捞钱行为?
“这嘛,自然也有别的可能。”
孟戚摊手,表示除非荆州有什么别的东西值得图谋,否则在现有的条件下,只剩这个了。
“齐人走船运货,荆州军八成也不甘落后,两方心照不宣的各自赚钱。江面封锁,他们做的是独门生意,货少价高,东西又很快能脱手,也许过江一趟赚到的钱不是特别多,却胜在细水长流源源不绝,是极其稳定的进项。”
墨鲤听得连连点头,孟戚继续道“可一旦局势变幻,两岸剑拔弩张,贸易无法进行。为他们跑腿的行脚商人失去生计,军中将领捞不到钱是其次,兵就要养不起了……